正文卷時間一天天的過,眼看著天氣已經進了二月,草長鶯飛,城中處處都是桃紅柳綠,一掃寒冬的肅殺之氣,護城河邊上到處都是來踏青散步的行人,氣氛比往年還要熱鬧幾分。如今城里城外,大家在談的都是同一件事失蹤多年的景明公主找到了。
景明公主是太后的小女兒,也是新皇的小妹妹,當年新皇剛繼位之時搜查她的下落那陣子是如何的風聲鶴唳,年紀稍大一些的老人至今都還覺得歷歷在目。
“這世道......”楊二老太爺嘖了一聲,喝了口茶看著對面坐著的楊博:“這位殿下,真是個辦實事的,丁是丁卯是卯,說是要扳倒許順,他還真就給辦到了,不可小覷啊!這樣的年輕人,遲早要成就一番大事的。”
案子越是審,大家就越是能看到這位皇長孫是如何的出彩。
人人都沒法子的齊云熙到了他手里,扛了六天,便承認了自己的身世造假,她其實確實不是鎮南王的后人,而是妖后李氏的族人。
還交代了當年是如何里應外合的勾結了妖后將小公主挾制在手,想要通過小公主來威脅田太后下詔書斥責元豐帝不孝不忠,只是后來局勢急轉直下,發展的太快,根本沒等她們去逼迫田太后成功,元豐帝便已經兵臨城下。
她們那時候恰巧又遇見了在沈家村避禍的齊氏,這才動了李代桃僵的心思。
這件事里頭的隱秘一被審出來,楊博便徑直來見楊二老太爺了。
“有了這件事,許順是別想再翻身了。”楊博氣定神閑,他老成持重,這些年一步一個腳印的走著,熬過了兩代皇帝,到如今在元豐帝手底下也仍舊能當這么多年的首輔,忍功自然是一流的不必說,可是哪怕這么能忍了,他心中對許順也是怨言頗多。
仗著自己是元豐帝的心腹,這些年,許順獨攬大權,幾乎將他這個首輔排擠得沒地方站,尤其是最近就更不必說。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兒呢,許順這是狂的過頭了。
“只是......”楊二老太爺提醒他:“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這件事還是得穩一點兒才行,他跟在圣上身邊多年,總是有那么些香火情在的,便是齊云熙,也不是個尋常角色,還是慎重一些。”
楊博嗯了一聲示意自己知道,跟楊二老太爺告辭出來,見天色還早,還特意去了一趟獅子樓,讓家下人打包幾份碳烤羊肉,預備帶回去給孫子吃。
他自己留在轎子上閉目養神一陣,心血來潮的掀開簾子,一眼看見正好停在街邊的一輛馬車,便又忍不住挑了挑眉是許家的馬車,這個節骨眼,許家竟然還有人有心情出門么?
等到長隨回來,他便咳嗽了一聲:“去查一查那輛馬車。”
許慧仙在馬車上抱著自己的包袱,眼淚如同是斷了線的珠子,整個人都抖個不住。
“姑娘消停些吧。”許嬤嬤欲言又止的望著她,半響才忍不住嘆氣:“家里現在鬧的人仰馬翻的,老爺忙著呢,又有大爺的事兒.....這個時候送您出來,便是真心為您著想了。您好好的,咱們到了莊子上安生的待上幾年再說。”
許淵博被流放,如今家里又惹上了大事兒,許順讓人把許慧仙送到老家的莊子,其實當真是為了這個孫女兒好的。
許慧仙自己也知道,可短短這段時間內,母親死了,父親下獄,哥哥被流放,她的親事也被退了,她實在沒法子不怕:“那,那祖父怎么辦?
遭逢這么多變故,她也不是一味的跟從前那樣只知道犯蠢了,這些天她也不是沒聽下人說過事情有多嚴重,若是母親和姑祖母的身世真的有問題,是妖后李氏的族人,那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當年妖后跟廢帝是如何對元豐帝的,這些故事家里大人們也不是沒講過,可以想見元豐帝有多憎恨跟妖后有關的一切。
父親娶了母親,還生下了自己跟哥哥.....
祖父當真能夠全身而退嗎?
“這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許嬤嬤語重心長的嘆口氣,定定的看著許慧仙搖搖頭:“姑娘,現在您能讓老爺少操些心,少為您的事兒再擔驚受怕,便是孝順了。”
許慧仙無言以對,她怔怔的哭了一會兒,心里荒涼一片,其實心里分明是很緊張的,但是她到現在,反而沒了憎恨誰的心思,只是后悔。
若是她當初不那么趾高氣揚,若是她能夠學著收斂一些,她跟哥哥是不是就不會得罪那么多人了?
京城的桃花比往年還要更加艷麗,風一吹,有零星的花瓣從簾子的縫隙處被吹進來,許慧仙垂下眼簾。
她再也沒有欣賞這些花的心情了。
許順正背著手站在家中花園的假山上,假山上的八角亭有二層小樓,從這里看出去,正好能將外頭的長街盡收眼底,他默默地站了一會兒,許管事便從旁邊的小徑上一路小跑著上來,等走到了跟前,又急忙放輕了步子:“老爺,已經安排好了,姑娘被送出城去了。”
許順嗯了一聲,二月的風吹在臉上還是令人有些刺痛,他從小樓上下來,見許管事伸出了手,便搭了他的手下了臺階,又問他:“下人們的事情都安置好了?沒出什么亂子吧?”
許管事心中不安,先頭許崇被帶走的時候,老爺還去了好幾個地方,可是最近這些天,老爺卻哪里也不去了,不僅不去,還把家中的產業能處置的都處置了,又將許慧仙給安排送出了城,遣散了好些下人。
他惴惴的應了一聲,抬頭見許順始終面目平靜,忍不住輕聲喊:“老爺,咱們是不是要去看看大爺......”
“不必了。”許順笑了一聲,吩咐許管事:“得了,你也去整理整理罷,到時候,你這個管事,怕是也少不得一頓牢獄之災的,早些做準備,自己心里也有個數,別到時候再慌慌張張的。”
許管事心中驚跳,正要說什么,已經有外院的小廝一溜煙的跑到假山底下:“老爺,錦衣衛的人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