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李星星卻處于尷尬境地。
初進大李子村當天給她帶路的那位翠花妗子來向她借衣服。
借她的棉衣棉褲,借她沒有穿過卻洗了正晾曬準備收起來的紅色燈芯絨褂子和黑褲子。
老爺子剛去世,她不想穿紅著綠。
“我那小兒子,你三蛋哥的日子定在臘月二十,可偏偏他老丈人家里比臉還干凈,你嫂子連出門的衣裳都沒有。這樣,哪像辦喜事的樣子啊?到底是喜事,穿紅才顯得好看,滿村里也就你的衣裳鮮艷,所以來借你的衣服穿一天,當天晚上給你送回來。”
李星星不想借。
就算沒有很深的潔癖,她也不想把自己的貼身衣物借給別人穿過后再拿回來自己穿。
誰知道對方有沒有皮膚病?
天寒地凍的,說不定沒地兒洗頭洗澡,對方整個人都邋里邋遢的。
李秀紅看出了女兒的為難,立刻道:“嫂子,我不信你們家找不出一套出門的衣裳。”
“全家十幾口人,就三身前幾年做的棉襖棉褲,黑色的,耐臟,誰出門誰穿,褂子已是補丁摞補丁。結婚那天我和你哥得各穿一身吧?你侄子也得穿一身去迎親,哪里找得出第三身給他媳婦穿。”翠花倒是實話實說。
窮極了,沒棉衣服過冬的比比皆是。
他們家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更不是唯一。
李星星很難相信有人窮到這種地步,“難道表嫂子家連一身棉衣都找不出來?大不了先穿著出嫁,完了再送回去唄!”
“嗐!都說了沒有,他們全家就一身棉衣褲,她爹穿著!”
“這么窮?”
“那可不!要不是窮得很,斷了炊,哪里輪到我們家娶媳婦。”翠花臉上現出幾分得意,對李秀紅道:“一籃子紅薯換個黃花大閨女做媳婦,沒有比這更劃算的買賣了!想當初你大哥娶兒媳婦,有要手表的,有要自行車的,還有要棉被新衣服新家具的,夭壽哦,不知道花了多少錢,把你大哥大嫂的骨頭都榨出油來!”
李秀紅淡淡一笑:“有三個侄媳婦是城鎮戶口,不管是臨時工還是正式工,好歹都有一份拿工資的工作,要求自然高些。”
“所以呀,只你們家有衣服能讓我借!星星的衣服是真好看。”
李星星卻道:“不方便!大妗子,我非常理解你們的需求,可我就兩身衣服,換都換不過來,哪里能借給別人?”
翠花有些不高興:“你有兩身呢,別人一身都沒有。”
“別人沒有,是別人的事兒,我有是我的事兒,不能因為我有就必須借給別人。”李星星年輕氣盛,可不管什么人情世故,“衣服是貼身物品,很私人的東西,不能隨便外借的。”
她給李秀紅的毛衣毛褲說是自己穿過的,其實一次沒上身。
李秀紅則抓了幾顆硬糖塞到翠花手里,“嫂子,你吃糖!她一個小孩子,又是女孩子,當然不喜歡別人穿自己的衣服。她的話,你別往心里去,我有一件念恩給我寄來的暗紅色罩衫,滬上的貨,特別時髦,還有一件舊棉襖,你拿去給三蛋媳婦穿,完了再送回來。”
翠花緊抓著糖,轉嗔為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