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圓圓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帶來一個瘦瘦弱弱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瞅著晾衣繩上的兩件海魂衫,她對李秀紅和李星星甜甜一笑,介紹道:“李阿姨,星星,她是我的堂姐朱平平。”
李秀紅招呼她們進屋喝白糖水。
李星星則問道:“你們姐妹倆大晚上地過來,有什么事嗎?”
朱圓圓伸出兩根手指,開門見山地道:“有兩件事。”
看在她上次送來渣爹捎的綠美人,李星星沒拒絕,“你說。”
朱圓圓笑道:“你說你的布拉吉沒新的,全被李阿姨給洗了,我可不信!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你最近上學翻來覆去地穿三四套布拉吉,偶爾穿件背帶裙,可我分明記得你那箱子里有二三十件裙子,所以,你肯定有沒穿的。”
李星星翻白眼:“你怎么還惦記我的裙子呀?”
朱圓圓仍舊笑嘻嘻:“誰叫你的裙子時髦呢,那可是滬上的貨!這回真得求你,我姐明兒結婚,因爺爺和姐夫家講究艱苦樸素,不大辦,兩家人一塊吃頓飯,可不能沒一件新衣服吧?我姐的衣服都打好幾個補丁了。”
李星星聞言看向朱平平。
她不像朱圓圓那么開朗大方,羞得低下頭搓衣角。
身上穿一件很舊的碎花襯衫,光前面就能看到仨補丁,黑褲子的膝蓋處也有兩個補丁。
和朱圓圓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
李星星皺眉:“你們家沒有一張布票了?我不信。”
“甭提!誰不曉得老太太的偏心勁兒,發到家的布票全被她攥在手心里,連我爸媽都摸不著,寧可補貼爺爺的下屬親友,也不肯用在我們姐妹身上,說什么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偏偏爺爺覺得很有道理,他老人家的衣服更是補丁摞補丁。”要不是朱圓圓向來強悍,總能從祖父和父母手里摳到錢,再托親朋好友買處理品,她也沒有新衣服可穿。
“給我等著。”
李星星丟下這句話上了樓。
再下來時,手里已多了一件淡紅碎花布拉吉和一對兒枕巾。
枕巾是大紅色,繡著金雙喜和牡丹花。
布拉吉之所以沒挑大紅的,是因為淡紅的平時可以穿,大紅的就過于鮮艷了,再過幾年估計沒人敢穿大紅的。
朱圓圓眼露驚艷,朱平平也被布拉吉吸引了全部目光,挪都挪不開。
“裙子六塊五,不要布票,枕巾送給朱平平姐姐做新婚賀禮,不要錢。”不輕不重剛剛好,李星星沒打算往重了送。
雖然星星超市里堆著各種各樣的痰盂、水壺、床單、枕巾什么的。
朱圓圓立刻把沒舍得破開的大黑十放到她手里,“謝啦!”
“不客氣。”李星星找她三塊五。
朱平平囁嚅下小嘴,跟著道謝,感激得不得了。
誰不想做個體體面面的新娘子?
婆家給準備了一身華達呢列寧裝,可在這樣的天氣里,誰穿華達呢?誰穿列寧裝?
等她們姐妹倆拿著裙子和枕巾歡歡喜喜地離開后,李秀紅忍不住道:“看圓圓堂姐的樣子,干部子女的生活不見得就比咱們好!”
“但比吃不上飯的農民強一百倍。”
“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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