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媛媛母女很通情達理,把李星星和李歸梧送到包廂,就借口有事出去,空間留給他們,由曾去梧桐市的保月櫻陪伴左右。
不放心李星星一個人面對李歸梧。
剛坐定,李歸梧就迫不及待地問李星星。
還是原先的問題,關于他的妻兒。
李星星淡定得很,反問道:“倒是您是不是該交代一下您的現況?您知道的,兩岸關系十分緊張,行事都得謹慎些。”
怎么感覺自己家越來越危險了呢?
自己沒和家人相認,她娘還是大李子村的瘋女人,一家人根正苗紅,便是他爹也還是貧農出身的革命干部,特殊時期仍舊是清白人。
現在認祖歸宗,明面上看好處頗多,實際上呢?
到特殊時期就好危險好危險!
既是資本家子孫,又有海外關系,再來一個有可能是寶島居民身份的十姥爺,都是被攻擊被清算的對象,想到有可能發生的一幕就讓人絕望。
李星星再次憂心忡忡。
李歸梧可不了解李星星的心理活動,他很干脆地道:“雖然我和你十三姥爺一起被抓壯丁,但打仗時沒分到一起,他更年輕,更有力氣,被派到前線。抗日時期倒還好,一致對外,沒和家里斷音信,等到小鬼子投降,兩派相爭,就沒法和家里聯系了。我后來聽說,你十三姥爺所在部隊戰敗投降,不知他是生是死,心里十分掛念,偏偏我又自顧不暇,所屬的軍隊在內戰后退守寶島,自此以后與家人天各一方,再無歸家之日。”
他聲音低沉,語調十分蒼涼,眼里全是對家人的思念。
“那您怎么會出現在香江呢?”李星星來香江幾次,可都沒撞見他。
李歸梧道:“聽說可以用外國護照或者香江護照踏進大陸,我來看看有沒有回家探親的機會。如今的形勢緊張,以寶島居民的身份,我們回不去了,真的,無數人都回不去自己的家鄉了。這些年,我們這些人有的在當地置業,有的在當地安家,有的人早已認命,可我不想認命啊,我在家里有老婆有孩子,說不定連孫子都有了,我想回家。”
“您沒有重新成家嗎?”李星星問他。
退守寶島后重新娶妻生子、兒孫滿堂的老兵太多了,而原配則守在家鄉直至死亡才得到解脫,更讓人難以釋懷的是老兵將在某一日攜全家回鄉,簡直刺激死人!
多少老奶奶獨守空房,郁郁而終!
多少老奶奶孑然一身,還得含笑恭喜丈夫兒孫滿堂!
流淚的,始終是堅守的一方,無分男女。
雖然體諒這段歷史造成的結局,但很難讓人原諒。
為什么有的人就能從一而終?他們就不能?難道他們比那些守住的人更高貴?
所以,李星星一定要問清楚。
仔細看十姥爺的衣著打扮和談吐氣質,不算多么有錢,但經濟條件應該達到中等水平以上了,這時候的中產家庭可是相當了不得。
李歸梧聽到李星星的問題,頓時一怔,隨即笑道:“我都多大年紀了?我比你十三姥爺大三歲,他今年五十四,我已經五十七了,十多年前也已人過中年,家里有妻有子,哪里能做對不起他們的事情?哪怕分隔兩地,不通音訊。老天保佑,讓我在這里碰見你,我就想知道他們母子生活得好不好,我聽說,國內這幾年災荒連連,日子極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