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幼窈淡淡看了虞兼葭一眼,就道:“祖母是覺得我在家學不守規矩,時常擾先生授課,于家學毫無進益,便請了許嬤嬤管一管我,規矩學好了,也能更用心一些。”
避重就輕,似真似假的話,卻讓大家都相信了,虞兼葭蒼白的臉上,仿佛也多了一絲血氣,顯露出了柔弱美麗。
便在這時,早上被葉女先生攆出家學的虞清寧,帶著丫鬟掀簾進來。
她臉色不大自然,似是努力想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但略有些僵硬的臉色,反而使得面容扭曲了幾分。
虞清寧重新回到家學,大家都露出了然的表情,一點也不覺得意外,虞清寧只要不是太蠢了,就該明白,真讓先生攆出家學,不僅會壞了她的名聲,更會惹得祖母厭惡,與父親(大伯父)的不滿。
耳房里沒人開口去觸虞清寧的霉頭。
虞清寧見大家不理她,就更氣惱了,狠瞪了虞幼窈一眼。
可虞幼窈捧著茶,正在與虞霜白小聲說話,竟是連一個眼神兒也欠奉。
虞清寧一拳到了棉花上,心里又憋悶又難受,氣呼呼地坐到桌子上,叫丫鬟伺候著茶水吃食。
一盞茶過了,虞幼窈幾個回到課堂上課。
這一堂課,葉女先生講的是四書之首的大學,幾個姐兒跪坐在位置上,認真聽課,唯有虞清寧站在門外,滿心煎熬。
她聽了姨娘的話,重新回到家學,去向葉女先生道歉,卻叫葉女先生跟前的蘇婆子擋了下來。
她讓金菊將姨娘準備的芙蓉屏風送上,蘇婆子沒收。
等到上課的時候,虞清寧想進屋里聽課,蘇婆子依然攔著不讓她進去。
虞清寧站在門外等了一會子,就耐不住丟臉,想要走,金菊連忙攔著她道:“姑娘,這一走可就真沒機會再回家學了,到時候就真成了您不曉尊師重道,您好好想一想姨娘的話。”
虞清寧既委屈又氣憤地跺腳:“可,葉女先生不原諒我,我留在這里做什么?沒得叫人瞧了笑話我,我卻是從來沒這么丟臉過。”
金菊想到來家學前,何姨娘將她叫到跟前,特意叮囑的話,又勸道:“許是葉女先生想瞧一瞧姑娘的誠意,所以故意考驗姑娘呢,姑娘既是來道歉的,自然要誠心一些,將尊師重道的姿態擺得足足地。”
虞清寧不情不愿地縮回了腳:“可我就這么站在外頭?”
金菊道:“葉女先生向來嚴厲,府里頭除了三小姐,還沒哪個沒挨過罰,姑娘可不能太放心上,”說到這里,她眼神兒往屋里頭瞧了一眼,悄悄湊近了虞清寧,壓低了聲音:“奴婢早前在側室里頭,不小心瞧見大小姐左手也腫著,想必也是教先生打了尺板子。”
虞清寧一下瞪大了眼睛,呼吸也急促了幾分:“真的?”
“奴婢可不行看錯了。”金菊一臉肯定。
虞清寧心中著的憋火兒,也終于散了些,這會子站在課堂外頭,也不是不能忍受了:“我當為什么虞幼窈一個月沒上家學,葉女先生也沒將她攆出去,原是吃了手板子,挨了罰,怨不得今兒虞幼窈來得這么早,哼!”
金菊見小姐沒說要走,終于松了一口氣。
一堂課半個時辰左右,虞清寧本就不是多有耐性的人,一直嬌生慣養著,站了一會子,就覺得腳疼腿麻,臉色越來越難看。
從前見虞幼窈經常罰站,總免不得要嘲笑幾句,可真輪到了自個兒,才發現真正是磨人,連時兒都變慢了,每一次呼吸對她來說,都是一種煎熬,甚至覺得偶爾路過的冒頭的丫鬟婆子,全都在暗暗地笑話她。
講課的葉女先生喝了口茶,打窗外瞧了一眼,蹙了下眉沒說什么。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堂課結束,虞清寧連忙去尋葉女先生,再一次被蘇婆子擋了:“先生交代了,四小姐站也站不好,還是繼續在門外頭站著吧。”
這下虞清寧也算認清了,在家學里頭葉女先生是說一不二的,偏她吃了氣,受了委屈,還沒地兒說去,說了就是她不尊師重道,是她自個兒的過錯,頓時氣紅了臉,卻也不好當場發作,怕更惹惱了葉女先生,真正驚動了祖母和父親,她也沒好果子吃。
虞清寧不甘地領著金菊要去外頭,卻見了虞幼窈正在收拾書案,想到她今兒遭受的一切,都是因為虞幼窈,心中陡生了一股子惡意,冷笑一聲:“大姐姐收拾東西,怎就只用一只手,早上教先生打了尺板子吧!”
虞幼窈裝得好像什么也沒發生,她就偏要讓大家都知道。
此言一出,虞兼葭整理筆架的手一頓,眼神兒不受控制地飄向了虞幼窈的左手,連虞霜白幾個也好奇地瞧著虞幼窈。
她堂堂正正挨罰,可不比虞清寧不服管教,頂撞先生丟臉,虞幼窈也沒想瞞著,索性就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將自己略有些紅腫的掌心露出來:“唔,一個多月沒上家學,叫先生罰了十尺板兒,也好引以為戒。”
坦坦蕩蕩的態度,讓虞兼葭頓覺索然無味,偏過繼續收拾書案,虞蓮玉幾個想瞧笑話子的,也訕訕地收回了目光。
虞霜白輕“嘖”了一聲:“葉女先生可真真是公正不阿,毫不偏私,你若是不服管教,一準將你攆出家學里頭。”
這話是在明著擠兌虞清寧,本來有些得意洋洋的虞清寧,直接鬧了一個沒臉。
頓時反應過來,有了她這個被先生攆出家學的做比較,虞幼窈挨的這十尺板兒,反倒更顯得虞幼窈尊師重道,服先生管教,也更襯得她越發不堪了。
沒臉的人,也成了她自個兒了。
就不該將虞幼窈被先生罰了尺板兒的事兒鬧出來。
虞清寧后悔不已,哪還有臉呆著,趕忙領著金菊一道去了外頭,想到葉女先生還沒原諒她,一時委屈地直掉淚:“葉女先生這是什么意思?罰我在外頭站了一堂課,竟也不原諒我,我到底在要外頭站到什么時候?”
她想直接甩頭走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