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這是越描越黑,虞兼葭臉都白了。
嘴里是在幫著她解釋,可臉兒卻是受了委屈似的幽色,這裝腔作勢的作派,虞幼窈瞧了也覺得好笑。
一個喪婦長女,也敢在她面前逞能,也是蠢得很,曹映雪似笑非笑:“聽說虞大小姐打小就沒了娘,所以才請了宮里的嬤嬤教養規矩,這奴婢教養出來的,自是與我們不同,骨子里都透了一股下作……”
虞幼窈叩住茶碗,慢條絲理地站起來,纖細的身段兒柔態萬方,令在場其他小姐也不禁側目,暗贊——
虞大小姐的儀態可真好啊!
“曹七小姐,你是在說我沒教養嗎?”虞幼窈低頭瞧了手里的茶杯,上好的碧螺春曲卷似螺,翠碧誘人,嚇煞人香。
嗯,可惜了這一杯好茶。
曹映雪被問得一愣,看著虞幼窈一身碧綠鮮妍純凈,站在她的跟前兒,纖細的身段纖妙柔蔓,姿儀靜美,比起表姐陸明瑤也是不遑多讓。
可她分明聽虞兼葭偶然提過一嘴。
虞幼窈從前長得癡肥,也是許嬤嬤進了府之后,短短一個多月,就已經脫胎換骨,跟變了一個人似的。
這一切,都是許嬤嬤的功勞!
許嬤嬤是太后娘娘身邊最厲害的姑姑,原也是她瞧上的嬤嬤,卻被虞幼窈搶了去。
曹映雪心中陡然燒起了一股怒火,諷刺地笑:“書上都說了喪婦長女,無教戒,不是說你又是說誰?還有臉上趕著問,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沒得教養?”
此言一出,有幾個小姐當場沒忍住,就“噗哧”地笑出聲來。
“這虞大小姐,也是太不知好歹了,曹七小姐好心邀請她一起玩兒她竟然還不領情,可真是沒教……沒得禮數。”教養這個詞兒在嘴邊上打了一個圈兒還是覺得不妥,又改了一個詞兒但意思也是相差不多了去。
“曹七小姐是個知禮又和善的人也是瞧不慣虞大小姐扔下體弱的妹妹落單不管,自己個兒與旁的小姐說笑玩樂可不是沒教養么?”
“我還是頭一次見著到了別人家,竟然還不給主人家面子的,喪婦長女無教戒,這話兒可算不錯了。”
八角亭里十幾個姐兒坐在圓凳上,圍攏著曹映雪、陸明瑤、虞兼葭三人坐著,或捏著帕子掩著嘴兒,檀口輕啟地嘲笑;或拿了團扇,擋了半邊臉兒,“咯咯”地譏笑;或干脆也不遮掩明目張膽地看著虞幼窈鄙夷嘲弄。
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的畫面太美。
但是,小姐們檀嘴小口里吐出來的話,卻是夾槍帶棍,含嘲帶諷帕子和香扇底下遮掩的卻是一張張鄙夷尖酸的臉。
虞兼葭滿面憂色檀口輕啟,唇間便有一抹蜜桃顯得柔嫩鮮艷:“七姐姐我大姐姐也并非有意冒犯,還請你不要計較……”
她開了口為虞幼窈求情四周的小姐們免不得又要覺得她心性柔善。
可虞幼窈這處,隱約能看到虞兼葭微微上翹的唇角。
虞兼葭今兒上了咬唇妝,淡白透粉的唇兒上,透了一絲蒼白弱氣,卻并不會讓人覺得病弱,只會覺得她柔弱。
曹映雪踞傲地仰起頭,看虞幼窈冷笑一聲:“呵,既然葭葭為你求了情,我就不跟你計較好了,畢竟你來者是客,沒得讓人覺得我是刻意刁難你,還當我長興侯府待客不周呢……”
虞幼窈輕彎了唇兒,石榴紅的唇,燦烈如火:“曹七小姐果然大度。”
曹映雪抬高了下巴:“那是當然,我……”
“希望曹七小姐能一直保持這種大度!”虞幼窈白皙如玉手指,映襯著茶杯上的粉彩,端是柔荑纖妙,美不勝收。
曹映雪心口猛地一縮,還沒反應——
虞幼窈一揚手,滿滿一杯溫茶,頓時潑了曹映雪一臉。
明目張膽的行為,驚呆了在場一眾小姐,此起彼伏的抽息聲、驚呼聲爭先恐后地響起來——
長興侯府的門第,也不是誰都能高攀得起,能受邀參加花會的小姐們,哪個不是有頭有臉人家的小姐?
幾時見過這樣,一言不合,就潑人一臉茶的行徑?
連曹映雪自己也驚呆了。
精心裝扮的小臉上,糊了一臉茶葉,茶水順著她濕嗒嗒的小臉,滴滴答答從下巴,往下淌,打濕了她精心挑選價值不菲的衣裳。
虞兼葭嚇了一大跳,驚慌出聲:“大姐姐,你、你這是做什么?我們來者是客,怎么能、能……”
她咬著唇,卻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陸明瑤已經站起來了,冷冷地盯著虞幼窈:“虞大小姐,映雪已經原諒了你,也不計較你冒犯的錯處,你竟然恩將仇報,潑了她一臉茶,你過份了。”
她一身橘紅,鮮艷奪目,身段比虞幼窈高挑一些,站在虞幼窈面前,頗有一種居高臨下,盛氣凌人的威儀。
虞幼窈淡淡瞥了虞兼葭一眼,唇兒吮了一絲笑:“我三妹妹說得好,我是接了長興侯府的帖子來參加花會,不論如何也是來者是客,曹七小姐身為東道主,少不得要好好招待了,盡一盡地主之誼,方能顯露出長興侯府的待客之道,宴客之儀,倒是不知,我何處冒犯了曹七小姐?倒是曹七小姐無禮勉強我,失禮在前,后又口出惡言,冒犯我在后,錯的成怎就成了我?”
虞兼葭心口一窒,張了張嘴。
她的意思分明是,虞幼窈來者是客,怎好做出潑人茶水,這般失禮的事?可虞幼窈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反倒拿了長興侯府的待客之儀,說曹七小姐失禮冒犯。
陸明瑤啞口無言。
瞧著虞幼窈站在那兒,姿態是一片靜美宛然,可削薄又挺直的背脊,便如那青梧碧樹,中通外直,便是繁枝葉茂,也不掩其灼骨秀麗,有一種任何也不能撼動的堅韌之態。
真正是儀姿入骨。。
她捏了一下帕子,反唇相譏:“虞大小姐一言不合,便潑了人一臉茶水,這可不是一個大戶人家,受過良好教養的小姐會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