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拿人的也手軟,史御醫又道:“虞大人真是生了個好女兒啊,怨不得連太后娘娘都難得贊了她清潔以廉身,窈心以善德,她今兒這一舉一動,卻也當得起如此稱贊。”
他這一句夸贊,雖有刻意,但并無夸張。
這位虞大小姐有胸襟,也有心智。
幼弟出了事,命在旦夕,繼母只知道干著急,跟個瘋婆子似的,可她卻還能舍得下如此珍貴的麝藥香丸,救幼弟。
這是仁、是義,亦是德。
他上門之后診治之后,又特意留了他在偏院歇腳,“等著”父親歸家。
這也是算計著,只要從他這兒確定了,幼弟是真的沒事,虞宗正便是十分地怒火,也去了七八份。
至于,這剩下的半點兒怒火,怕虞大小姐還有其他安排。
這是禮、是智,亦是賢。
太后娘娘對虞幼窈的夸贊,還真是點到了點子上,那藍田玉宮絳,也送得名符其實。
待再過兩年,這位虞大小姐怕要了不得啰!
交好這樣厲害的人,他何樂而不為呢?
虞宗正聽得臉上都帶了笑:“小女當不得大夫這般夸贊。”
兩人客氣寒喧了幾句,老御醫提出要告辭。
虞宗正當下就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出了府門。
返回府里時,虞宗正轉頭瞧了趙大,忍不住感慨:“多虧了窈窈,今兒思哥兒才能沒事,瞧瞧思哥兒去。”
趙大松了一口氣。
忍不住嘆息,再也沒有比大小姐做人做事,還要更漂亮的人了。
今兒這事,要是換作楊大夫人怕也要推他出來頂缸,可大小姐稍作安排便將壞事變成了好事。
四少爺沒事了。
大老爺心里也舒坦了。
虞宗正腳下生風一路到了松濤院房里,見柳嬤嬤和李嬤嬤在房里守著思哥兒氣色不錯地躺在床上心中一定。
“大小姐呢?”虞宗正問了柳嬤嬤一聲。
柳嬤嬤見大老爺提及大小姐時,臉上不見怒意悄然松了一口氣:“大小姐趕來了松濤院,讓陶媽媽將今兒出入松濤院的下人們都聚到了偏院,這會兒正和老夫人一道問話呢。”
虞宗正一聽這話,就明白了。
思哥兒出事之后楊氏不頂事,只顧著擔憂驚慌,松濤院難免亂起來了,是大女兒穩了局面,做事周全。
可見幼弟出事,窈窈也是在盡心盡力地查找原因。
虞宗正轉頭瞧了李嬤嬤便問:“大夫人呢?四少爺還昏迷著,她這個做母親的,怎也不好好照料著。”
大老爺臉上隱隱透了怒意,氣勢壓得李嬤嬤都要透不過氣來:“這,大夫人她……”
李嬤嬤心里暗自叫苦。
這話叫她要怎么回答?
總不能說大夫人是回了主院梳洗打扮了去四少爺入了一回鬼門關大夫人這個做母親的,還有心思梳洗打扮聽大老爺耳里成何體統了。
更不能說有事回了主院,府里哪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剛剛入了一回鬼門關的四少爺?
虞宗正瞧了這老刁奴,吱吱唔唔不敢說話,就知道當中有事,氣都不到一處來:“給你老老實實交代。”
李嬤嬤“撲通”一聲跪到地上:“夫人她,是、是大小姐潑了夫人一臉茶,夫人臉上妝容也花了,實在有礙觀瞻,擔心一會兒四少爺醒了,會嚇著了四少爺,就回房換了一身衣裳,一會就過來了。”
虞宗正一聽這話,又是一通怒火:“依我看,這一杯茶是沒將她潑醒。”
思哥兒溺水了,松濤院里一應事,是窈窈這個做繼女的安排妥當,思哥兒也是虞幼窈這個做繼女的在救,御醫也是虞幼窈這個繼女請進門來的,如今審問下人,竟然還是虞幼窈這個繼女,和母親在做。
她楊淑婉是干什么吃的?
還有臉回去梳洗打扮?!
李嬤嬤傻眼了,怎么也沒想通,四少爺溺了水,為什么大老爺這火氣,竟是沖著夫人來的,大小姐身為繼女,潑了繼母一臉茶,是不敬長輩,怎么大老爺竟還斥責大夫人?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不應該啊!
便在這時,春曉過來了,向大老爺行禮:“老爺,老夫人和大小姐這會正在偏院里頭問下人話,大小姐得知您回了府,特命奴婢過來問,四少爺溺水這事非同小可,您要不要一道過去聽一聽?”
做人有德行,做事有章法,虞宗正點頭:“過去看看吧!”
思哥兒溺水之后的事,他是聽了一耳朵,至今還不知道,思哥兒為什么會溺水。
思哥兒是大房唯一的嫡子,將是要繼承家業,傳宗接代,光宗耀祖,思哥兒出了事,定要查清楚了才行。
虞宗正一進了偏院,虞幼窈就擱下了茶杯,上前一步行禮:“女兒給父親請安。”
虞宗正笑道:“窈窈今兒天辛苦了,快坐著吧!”
虞幼窈沒得及坐下,楊淑婉得了消息,就趕到了偏院。
一見到虞宗正,楊淑婉就捏了帕子嗚嗚地哭:“……思哥兒小小年歲,怎就遭了這樣的禍事,那會兒思哥兒在湖里頭撲騰,嘴里喊著救命,母親救命,救救我,水不停地往他嘴里灌,人也眼瞅著往水里沉,幾個家丁婆子跳進湖里,拉扯著才將人救上了岸……”
想著兒子溺水的情形,楊淑婉至今還是心有余悸。
虞宗正只知思哥兒溺水了,倒也不知過程竟這樣驚險,聽了后,也是嚇了一跳,剛緩和不久的臉色,又緊繃了起來,重新變得難看。
楊淑婉一邊哭,一邊訴說兒子救上了岸后,一直昏迷不醒,她是如何心急如焚,焦慮不安,害怕擔心……
她本就會故作姿態,此時這三分的故作姿態里,又加了七分的真情切意,十分的可憐,便也放大了十二分。
字字句句,肝腸寸斷,簡是聽者傷心,聞者落淚。
虞幼窈垂下了頭,輕輕摩挲著手腕上的香珠,不得不說楊氏對付虞宗正是真有一套,而虞宗正也吃這一套。
但是,她不吃這一套呢!!
虞宗正聽著聽著,心里對楊淑婉的惱火,也散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