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兼葭張了張嘴,想要反駁。
虞幼窈瞧了虞兼葭單薄的身子,沉下臉:“三妹妹才發病多久,跟前伺候的下人,竟也由她不顧身體,連衣裳也不穿嚴實了就跑出來,三妹妹身子骨弱,可經不起折騰,萬一涼著了身子,于尋常人而言,也就幾副藥的事,可于三妹妹而言,怕是雪上又加霜。”
虞兼葭身體一軟,哆嗦著嘴兒,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果然!
虞宗正覺得大女兒說得有道理:“你大姐姐說得對,你跟前的人都縱壞了性子,如不加以處置,往后必將變本加厲,終究是個禍患,便都處置了,再挑些得力的人過來伺候,便是不習慣也是一時的,我記得前陣子,府里進了不少新人,調教了一些時日,大約也是得用的。”
虞兼葭嘴里直發苦,有些不甘心:“父親,除了茴香和秦嬤嬤,我跟前還是有些得力的人,您……”
虞幼窈接了話:“三妹妹身子骨不好,貿然換了新人,也確實有些不妥,便將艾葉留下吧,她從前一直在你跟前伺候,也是一個妥當的。”
虞兼葭說不出話了。
艾葉確實是個很得力的人,可性子老實木訥,不茴香用得順手,可虞幼窈已經做了退讓,她若再提其它要求,怕父親也要惱怒了。
虞宗正點頭:“就按你大姐姐說得辦。”
事已至此,虞兼葭也該知道了,大勢已去。
直到這一刻,她才恍然驚覺,從虞幼窈之前突然踏足嫏還院開始,在不知不覺之中,她已經落入了圈套之中。
她病弱的模樣,是正中了虞幼窈的下懷。
接著胡御醫登門,更是虞幼窈一早就算計好了,就算她不主動請了胡御醫,虞幼窈也會借著她病弱,將胡御醫請上門。
有了四弟溺水一事在前,又有了母親聯同下人們一起欺上瞞下,養壞了四弟,父親對府里的下人們,充滿了不信任。
如今,再有她病情加重一事,父親必然會勃然大怒。
虞幼窈就順理成章,借此機會將她跟前的伺候的人全部處置,換掉。
身邊沒有信任得用的人,她在府里就處處受制于虞幼窈,成為虞幼窈手里頭的螞蚱,是死是活全憑虞幼窈拿捏。
虞幼窈好深的心機啊!
這一步步的算計,連氣兒也不帶喘的,將主院這邊上上下下都換了一道血,從此之后虞府就是虞幼窈一手遮天。
虞兼葭緩緩閉上了眼睛,是她低估了虞幼窈,以致于遭了虞幼窈的算計,而不自知。
在她,還在利用自己的病癥,得了父親的憐憫,自己還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便是母親遭了父親厭棄,也沒有人能動搖她在府里的地位,這一切的一切沾沾自喜時——
虞幼窈的屠刀已經架到了她的脖子上了。
虞宗正見她臉色不好,語重心長道:“葭葭,你大姐姐是個周全又妥當的人,你平常要多和你大姐姐親近一些,有什么事就尋了你大姐姐,你大姐姐重情義,最顧念手足之情,定然會幫著你的。”
就因為,虞幼窈今兒救了四弟,所以父親便認定了,虞幼窈重情義,顧念手足之情,對虞幼窈就更加信任了?
這讓一手設計了四弟溺水的她,情何以堪?
到頭來,竟也搬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作繭自縛”原是應在這兒了。
虞兼葭心悸不已,垂下頭:“我知道了父親,茴香他們服侍女兒多年,女兒有些于心不忍,我知道父親都是為了女兒好,讓父親為了我勞神,是女兒的不對。”
虞宗正眉頭一松:“錯不在你,便也是你母親不頂事,連家也管不好,攪得府里頭烏煙瘴氣,下人們一個個都不成樣子,好在你大姐姐是個周全又妥當的,今后有她管著家里,你也能安心養著身子,切不可再多生思慮。”
耳里頭聽著父親口口聲聲地說,虞幼窈周全又妥當,母親是如何不堪。
虞兼葭心如刀絞,陡生了一股怨恨。
她輕顫了眼睫,擋住了眼中濕滑的情緒,啞聲道:“父親說得對,”說完了,她起身,朝著虞幼窈行禮:“以后,便有勞大姐姐了。”
“都是自家姐妹,三妹妹不必客氣。”虞幼窈冷眼瞧著虞兼葭泫然欲泣的模樣,從來沒有哪一刻覺得,虞兼葭的表情,竟也這般真實。
虞兼葭忍不住抬頭,屋里的燈光有些昏暗,竟也窺不清虞幼窈臉上的表情。
“扶三小姐下去休息。”隨著虞幼窈一聲令下,便有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扶著虞兼葭回了內室里頭。
虞兼葭走了幾步,忍不住回頭。
就聽到虞幼窈交代道:“將三小姐跟前伺候的人都綁了,送到莊子上去,讓柳嬤嬤再挑些得力的人到三小姐跟前伺候。”
虞兼葭緩緩閉上了眼睛,終于明白了,為什么父親一直說虞幼窈周全又妥當。
嫏還院的人全換了,可虞幼窈卻不親自挑人過來,反而借了老夫人的手,讓柳嬤嬤挑,將來若有什么差錯,便也算不到她頭上來。
柳嬤嬤是老夫人的人,老夫人偏著虞幼窈,這些人名義上是柳嬤嬤挑過來的,但是和虞幼窈自己挑有什么區別?
柳嬤嬤辦事,連祖母也是放心的,父親必然也會認為,虞幼窈對她的事上心,是重情義,顧念手足情深,對虞幼窈會更加欣賞。
一件事,繞了一個圈子,過程不同了,可結果完全相同。
這份心性,這份手段,還真叫人挑不出半點錯來。
果然,虞宗正滿意道:“葭葭現在放心了吧,柳嬤嬤做事一向妥當,挑的人,肯定也最得力的,便是身了新人伺候,也不會出了差錯。”
虞兼葭聽得眼睛陣陣發黑,便又聽到父親,夸贊虞幼窈:“窈窈果然考慮周全,你母親在靜心居休養,你三妹妹身子骨弱,往后你便多費些心。”
變相的將她交到虞幼窈手上,虞兼葭胸口憋悶得慌,總有一種被虞幼窈支沛,掌控的感覺,迫切得想要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