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繼續剪花枝:“我寧國公府三百五十四筆血債,總要一筆一筆地討回來才行。”
丹紅死死低著頭。
自從當年寧國公府滿門抄斬之后,皇后娘娘在精神恍惚之下痛失愛子,之后久病不出,已經自稱哀家了。
“哀家”是自稱可憐之人,意指哀痛先皇的未亡人。
她對皇上的詛咒與痛恨,從來沒有一天停止過。
這時,壽延宮里的太后娘娘,也接到了虞老夫人遞進宮里的牌子。
太后娘娘擱下了茶杯:“上次見到虞老夫人還是二年前,周厲王大喪,虞老夫人進宮哭吊,當時虞老夫人身子還虛著,精神卻是不錯呢。”
沈姑姑笑道:“虞老夫人也是個有后福的,虞大小姐跟著許姑姑學了一身的香、藥、膳的本事,將虞老夫人的身體養得不錯。”
太后娘娘顯然對虞幼窈并不陌生:“百善孝為先,還真沒叫哀家瞧錯了。”
沈姑娘連忙道:“太后娘娘哪有瞧錯的時候,虞大小姐在京里還開了兩家善堂,一東一西,收容了不少孤兒、寡婦,可見是真有德行。”
太后娘娘也是知道這事,略一沉吟:“老四也老大不小了吧!”
沈姑姑眼兒一垂:“四殿下年滿十七,比三殿下小了半歲。”
太后娘娘輕捻了捻腕間的佛珠:“老二和老三自有母妃替他們操持,倒也不叫哀家操心,可憐了老四……”說到這兒,她面上一慈,就道:“你說,哀家作主將虞大小姐賜給老四做正妃怎么樣?”
沈姑娘連頭也垂了:“想來太后娘娘心中已有定奪。”
太后娘娘既然問出了口,便也不需要她多嘴了,怨不得這幾年,太后娘娘對虞大小姐十分關注,原來是一早就存了這樣的心思。
宮里頭講究子憑母貴,四皇子身份低了一些,可也是正兒八百經的皇子,配虞幼窈是綽綽有余。
再有太后娘娘的懿旨,這婚事也算合適。
太后娘娘重新端起了茶杯,一會兒等虞老夫人過來了,倒是可以趁機問一問她的意思。
遞了求見太后娘娘的牌子后,沒過多久,就有壽延宮的內侍過來:“太后娘娘宣見虞老夫人呢。”
“有勞公公帶路。”虞老夫人連忙拿了提前準備的荷包,塞進了內侍手里。
進了宮里就要講宮里的規矩。
但凡需要接觸的宮人,都要打點清楚了才行。
內侍不動聲色掂量了一下,笑容又殷勤了些:“老夫人身體不好,太后娘娘特允老夫人帶下人一道進宮照應。”
雖然太后娘娘允許帶下人進宮,可虞老夫人也識相,只帶了柳嬤嬤一個,青袖和白芍都留在馬車這邊。
柳嬤嬤扶著虞老夫人,跟在內侍的身后,一路低眉順目,七彎八拐了不知多少回,終于到了壽延宮。
當下就有宮里的嬤嬤過來,引走了柳嬤嬤。
內侍繼續將虞老夫人引進了外殿:“老夫人稍坐片刻。”
虞老夫人知道,他要先向太后娘娘通稟,就點頭:“公公請便。”
內侍掀了明黃的簾子,進了內殿。
虞老夫人坐在外殿等候,小宮女機靈地上了茶水點心。
虞老夫人趕了一路,正好有些口干舌躁,趁著太后娘娘還沒有宣見,就連忙端起茶來,喝了一個底朝天。
一杯溫茶下肚,想到一會兒,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又勉強吃了幾塊點心,填了填肚腹,終于精神了一些。
從宮外進到宮里,就算隔得近些,也要大半個時辰。
這個時候,宮里的主子不會立即召見,會給一盞茶的時間歇一歇茶,整理一下衣飾儀容,為免在貴人面有失了儀容儀態,沖撞了貴人。
之后,虞老夫人去偏殿整理衣飾儀容。
沒等多久,就有內侍將虞老夫人引進了內殿。
虞老夫人低眉順眼,直到眼里瞧見了一雙明黃繡菊的鞋子,這才跪到地上,行禮:“臣婦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娘娘福壽安康。”
太后娘娘倨高臨下地瞧了虞老夫人,一身誥命常服,顯然不是一早就打算進宮求見。
想到了今兒榮郡王府辦了花會,她目光微微一深:“起身吧!”
虞老夫人爬在地上沒動:“求太后娘娘為臣婦作主。”
內殿里靜得落針可聞!
太后娘娘看了虞老夫人好一會兒,半晌才道:“有什么話,坐下來好好說。”
“多謝太后娘娘。”
沈姑姑對一旁的小宮女使了個眼色,小宮女連忙上前扶起了虞老夫人。
太后娘娘心里一“咯噔”,虞老夫人臉色灰白,嘴唇泛紫,雙眼紅腫,站起來時,蒼老的身子顫巍巍地,直打哆嗦。
一副受了冤屈,大受打擊的模樣。
太后娘娘蹙了眉:“去太醫院宣個御醫過來,給虞老夫人瞧一瞧。”
虞老夫人受寵若驚,險些又跪到地上謝恩。
太后娘娘見虞老夫人坐穩當了,這才問:“有什么話,你慢慢說!”
虞老夫人聽了這話,一時間老淚縱橫,連忙捏了帕子抹淚:“原是今兒榮郡王府舉辦花會,向我們家遞了花帖,臣婦帶了媳婦子,及家里幾個長了年歲的姐兒一道去了,哪兒曉得榮郡王府是喪了良心,竟然要毀了家里大姐兒的清譽……”
一個內侍悄無聲息地站到外殿明黃色的簾子后面。
聽到內殿里,虞老夫人正在向太后娘娘哭訴,榮郡王府花會上發生的事,話說到后面,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低嗚的聲音,任誰聽了都覺得心酸。
虞老夫人早年守寡,貞潔節烈的德行,一直是命婦之典范,京里頭哪家提了虞老夫人,不是交口稱贊的?
就連太后娘娘偶爾提到了虞老夫人,也是十分贊賞。
可這樣一位烈性的外命婦,卻叫宗室欺到頭上來了,家里的姐兒,都險些毀了清譽。
虞老夫人若是不告榮郡王府,這事兒還能大事化小,可虞老夫人告了,這事就一定要給個交代。
大周朝從前就有欺辱外臣,被降罪奪爵的宗親。
內侍一直等到內殿里沒有聲音,這才揚聲稟了一聲:“稟太后娘娘,榮郡王妃在宮外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