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最終選擇了考研,她好像有了一點惰性,并不想要去做奮斗事業的女強人。
韓立成雖然賺的不多,但日常花銷足夠了,她賺的錢大頭都存著,做家庭的應急資金使用。
還有一部分她拿去理財,收益穩定,時不時還能來點小驚喜。
人生的前面十八年,她就和金燕還保持聯絡,時不時從她那里得到一些陳年舊事。
李建偉已經出獄,老師是做不成了,剛開始他做了補習班,不知道為什么他的名聲和案底都暴露了,根本沒有生意,誰也不放心把孩子交給他。
只好宣告生意結束,去打工,清閑的工作待遇好的肯定不要他,只好輾轉于一些誰都能做的服務行業。
送外賣也競爭不過年輕人,又怕吃苦,最終還是找了份送快遞的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都能七七八八扣掉一大半。
他好像認清楚了現實,就算被罵被刁難,也不再有任何脾氣。
整個人也沒了原來的斯文儒雅,而是被曬得黝黑,頭也禿了,人也吃胖了,就像是社會底層的油膩落魄中年。
他偶然在和同事喝酒吹牛的時候,也會提起一兩聲原來的體面生活,得來的是一陣嘲笑。
這樣的事情通常會發生在結了工資的那天晚上,他多喝了兩瓶啤酒,最便宜的那種本地黃啤,口感不算好,但是他們能喝得起的。
他走在夜晚的大街上,看著車來車往,都是趕著回家的人。
他的家在哪呢?
很久很久以前,他也是有一個幸福的家,在外人的眼里在自己家人親戚的眼里,都是光線體面的。
有一份令人尊敬的職業,能力強又能賺錢的老婆,好好學習的兒子。
他伸出手掌,那里有個深刻的疤痕,時刻在提醒著他,到底是為什么落到了這一步。
因為他心底那點變態的欲望,他從底層爬上來,看慣了冷眼,終于靠著自己的鉆營和偽善,躍升了階層。
當他看到那些底層人家里的女孩子,說了委屈也不敢說,窘迫貧窮,自尊心強。
他一開始是同情的,漸漸地,他從踐踏她們的舉動中獲得了快感,仿佛是對之前自己經受過的踐踏,進行了成功的報復。
他從受害者成為了加害者。
車燈一閃而過,手掌心的疤痕仿佛鮮血淋漓,疼的他臉都扭曲起來。
明明已經過了許多年,為什么事情就像是在眼前,李建偉痛苦嘶啞的吼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知道錯了!”
他直挺挺的跪在馬路上,過往的人都奇怪的看著他。
“我有罪,我罪不可赦!”
最痛苦的并不是沒有得到過,而是明明得到過,卻又失去了。
因為他的扭曲的心理,扭曲的人性,一手毀滅了自己的美好生活,李建偉深刻的知道,他翻不了身了。
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了。
永世不得翻身,多么狠辣的詛咒,可他以后還有幾十年呢。
這樣的日子他受夠了,還要再忍受幾十年,不,可能幾十年后連今天的日子也不如,被人從出租屋里趕出去,死在大街上……
綠燈亮了,一輛車踩油門通過,不料剛剛過去路口,就在路邊一個人猛地撞過來——
“砰!”
金燕是被警方聯絡到的,李建偉死了,被撞死的。
雖然是他的過失,但車主也有連帶責任,過路口的車速稍稍超了一些。
由于兩人早已離婚,唯一和這件事有利益關系的就是他們的兒子金霖,最終金燕代表金霖放棄了索取賠償。
李建偉那些仿佛死了很多年的家人親戚,一夜之間復活。
紛紛站出來要求賠償,金燕當初在李建偉活著都沒讓他們占便宜,更何況人已經死了,更是別想占便宜。
死了啊,挺好的。
死了干凈。
她麻利的把李建偉送往殯儀館,出來的時候連人帶盒一共五斤。
她不攔著兒子燒紙,也沒有給買墓地,就在金寶山給租了個靈位,骨灰盒放那了。
交代兒子想念爸爸的時候可以過來看看,便覺得終于松了口氣。
處理完這些,金燕給江暖打了個電話,兩個人約著見了一面。
“看到你現在挺好的,我心里那點愧疚總算消失了。”
金燕是借著出差,趕過來見江暖的。
當年那個小姑娘,如今氣質斐然,一看就是被人寵著疼著,各方面都很滋潤,才能有這樣的好氣度。
“你本來就不需要愧疚,我還要謝謝你當年的處理方式,幫了我很大的忙。”
江暖舉起酒杯,和金燕碰杯,“那天突然聽你說起他,我居然想了一下……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一般。”
“可以理解。在我看來,你可不就是浴火重生了么。”
金燕這些年的職場奮斗也有些累了,看到江暖的閑適灑脫反倒有點羨慕。
“你也很厲害,一直關注你的新聞,法律界的鐵娘子。”
金燕在網絡上挺有名的,她有能力有實力還有背景,在一些敏感案件上總是能做出條理清晰的判決。
尤其是女性受到傷害的案件上,贏得了一大批女粉絲。
金燕搖搖頭,喝酒。
“那些都是虛的,真的看在眼里就不妙了。”
“對了,這些年你有沒有遇到喜歡的?”江暖突然八卦了一下,探身過去,神秘兮兮的問。
金燕搖頭,“好像遇到過,但是時機不對。”
她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因為這件事,最后兩個人鬧得有點不愉快,他還申請調走了。
“看來是有了。”江暖鼓勵她,“我的好姐姐,人生短短幾十年,你也不可能總是追求一個目標啊,偶爾停下來,看看周圍的風景,可能更有動力前行呢。”
說巧不巧,金燕的手機上彈出了信息,正是那人發的。
她心中一動,皺眉問道:“愛情,真的很美好嗎,會不會很麻煩?”
“用智慧去處理,就不會很麻煩,而且百分之九十九很美好,就那么一丁點麻煩,也很劃算啊。”
江暖笑得像個偷吃了果子的小狐貍,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