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子第二次再見那白衣小郎君的時候已經燒得稀里湖糊涂的,分不清東西。
他不再在那個常年昏暗,不見天日的小院,而身處一個很陌生的環境里。雖然周身都很舒服,但他卻不沉溺于此,很快就警惕起來。畢竟第五子自小就知道很少有什么地方是絕對安全的。他就曾經因為短暫居于安穩的環境松懈便吃了大虧。
那個照顧他的仆人是個好酗酒的,一喝醉酒就愛打人,連家里頭的妻女都受不了他。第五子這些年在他手下沒少吃苦頭。
其實對一開始被分派來照看第五子他就十分不愿,畢竟這個動作真的可以稱得上是流放,這個位置也沒什么油水。
但他又想著第五子身上終歸有著嫡系的血脈。先不管別的,艱難長大說不定又可當他的靠山了。所以盡管很不愿意,他開始的時候也確實老老實實了一段時間。
但隨著時間推移,仆人逐漸發現,他們竟真的與被流放了無異,連同這個小院。沒有人管這邊……
這讓這名頗有野心的仆人感到無比失望,而且時間一長,郁郁不樂,自然就開始找發泄口了。
作為造成這種處境的“罪魁禍首”,第五子首當其沖。見沒人搭理這邊,仆人便開始對小小的孩子缺衣少食,極盡苛責。
原該屬于第五子少爺的分例都被他拿回家私吞了,第五子一個子兒都沒見著,還時不時要吃幾頓拳打腳踢。
小院此處偏僻,第五子又年幼,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第五子的童年其實遠比起第五紫和第五英想象的更糟糕,整個人就差沒泡在苦水里了。
除此之外,那仆人還喜歡對第五子進行精神上的羞辱,嘲笑他是個廢物,歪曲他的身份,給他灌輸他身份低賤的想法……虐待這樣一個留著直系血脈的孩子讓他產生了一種近乎于變態的快感,好像這樣他就能夠凌駕在眾人之上一樣。
在見到第五紫之前,第五子才被那仆人狠狠打了一頓。結果因為白裘衣的事情,又被對方逮著機會發作一頓,這才引起發燒。
但他再怎么能忍也始終只是個孩子,也總有忍不了的時候。
身體的虧損叫他徹底倒下了,常年的營養不良和失血的作用下,第五子徹底病了,大病一場。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只剩下只空無一人的破舊房間和窗外的蟬鳴聲。
等他醒過來,第五子才確定自己已經不在那狹小的院落了。他真的被第五紫一路抱出了那骯臟狹小的院落,離開了那片地獄,大概也……再也不用回去了。
他才知道他原來也有親人的。他不是無親無故的孤兒,而是第五家家主的嫡子。
原來之前的那些日子都不是夢——
可是夢醒時分,他卻好像覺得似乎覺得沒有想象中那么快樂。
第五紫覺得他新找回來的弟弟是個安靜地過分的孩子,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安排他的任何事情也不曾有過意見。
活跟個傀儡娃娃一樣,沒有一點自己的主見。
聯想到對方這些年來的處境,其實也不難理解。
在他錦衣玉食之時,他的兄弟卻只能縮在角落挨打受累。第五紫覺得自己枉為了人兄。
只是父親那邊卻不知怎么地,表現得格外抗拒,似乎一點見不得他接近這位弟弟。
在對方回來沒幾天,第五紫就被通知要搬到象征著繼承人的君子院里居住。這是好事,代表著他已經長大了,開始能參與到家族事務中。
但在這樣的情形下,第五紫卻一點都不開心。
第五子才剛回來,驚魂未定,他還未跟這個弟弟好好相處,安撫一番,就要離開了。
只是他終歸是第五家的少年繼承人,不可能永遠龜縮在長輩身后。他也有他要承擔的責任,去君子院接受響應的繼承人教育是必要的。
至于第五子……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誰也不曾想就這樣開啟了悲劇的開端。
第五紫離開主院,也沒有人會這么不長眼靠近第五子。畢竟誰都看得出家主對這個兒子的嫌棄,他們可不是第五紫這個親兒子,冒險捋胡須還不怕被扔出去。
他自然像是被遺忘了那樣待在主院最不起眼的角落,靜靜地,誰都不打擾。
只是這世上也同樣很多陽奉陰違的人。沒有人靠近第五子,卻抵不住那些不長眼的作踐人。
沒有第五紫在這主院壓著,那些人自然是怎么喜歡怎么來。第五紫不在主院的日子第五子可不好過,也沒有人引導他修煉,他在主院像是被可以忽略掉一樣。
第五子能忍么?自然能忍!
但怨恨的種子在滋生……當然,僅僅是這樣還不足以滋養成參天大樹。
終歸還是有人投下這顆火種,燃起了火把,將所有的平靜祥和以及虛假的幸福都一一破碎。有人“浴火重生”,徹底擺脫了過去的那層陰影和掣肘,真正地……無所顧忌。
第五子長于窮苦中,也不似世家子弟這么多講究。但他倒是對制香一途有那么幾分興趣,尤其是天下奇香有著異樣的興趣。
第五紫也沒什么能給他的。對于這個寡言少語,似乎從無所求的兄弟很是棘手,正煩惱怎么能哄哄他。
見他這么喜歡這些小玩意兒,遂四處搜尋相關的東西供其研究。
第五家富可敵國,富養子孫完全沒問題,外人皆傳他們第五世家驕奢淫逸,就連一碗一筷都是極盡雕琢。第五紫身為下任繼承人,待遇自然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單他本人就有數十種特供特質的名貴奇香特供。
只是第五紫平日里不用太喜歡這類東西,就算用也只是挑一兩種用作熏衣服使用。第五子能喜歡,他這個做兄長的自然不吝于轉手給他玩玩。
第五子對此難得表達了歡喜和雀躍之意,欣然接受。
萬想不到了最后會以那樣慘烈的結局收尾。若是誰經歷了當年這件事的始末,看到眼下癲狂的第五子,說不定真能能生出幾分理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