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堅那一面,很快就知道了吳懿和張任趕來求救的消息。
他當時就不淡定了。
孫堅和西涼軍鏖戰了大半年,雖然是贏多輸少,但卻也一直沒有找到能徹底擊潰西涼軍的機會。
他是武人出身,一向就是爭強好勝,不滅了胡軫和呂布,孫堅的心就一直不痛快。
劉琦對此沒什么感覺,孫堅卻不一樣。
在他看來,胡軫和呂布的頭顱實在是太重要了。
胡軫是董卓親自任命的涼州軍大都護,他在涼州諸將官中屬于代表性人物。
而呂布則是并州軍的最高統帥。
自己若在一戰之中就可以擊潰這兩個人,這對于一個率兵的武人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就軍事角度來說,孫堅的戰略也完全沒有問題。
打仗不是打人情,打的是人命。
用最少的損失,換取最終的勝利,這是戰爭!
適才,孫堅得到了斥候的回報,西涼軍強攻梁縣,益州軍守護不住,損兵折將,在賈龍和嚴顏的率領下,正向梁縣東面五里的倉敖遺寨而去。
事情果然如孫堅所想,那楚時遺寨建立在山谷之中,從谷口進入寨內,需要一段寬約三十丈的峽谷通道,當中草木不生,對于益州軍來說,是最好的屏障。
而呂布的并州軍目下正在梁縣通往陽人的平原駐扎,很顯然就是在防備陽人縣的孫劉聯軍。
孫堅估算過,一旦益州軍進入了倉敖,那僅憑胡軫手中的西涼軍,想要將他們徹底殲滅,是相對困難的,強攻會需要很長的時間。
只要再等兩個時……不!
哪怕只要再等一個時辰,等呂布確認己方不會有威脅性,轉頭去協助胡軫進攻彼寨,那就是陽人城的孫劉聯軍最佳的進攻良機。
在孫堅看來,此番要勝,劉琦就是他最好的盟友。
通過上次一戰,孫堅能夠感覺的出,荊州軍的戰力雖然不及己方,卻也不俗,而且進步頗快。
就連劉琦本人在戰場上的表現,也是進境神速,孫堅都暗暗看在眼里。
可劉琦一旦出兵了,那呂布就會立刻通知胡軫,益州軍倒是得救了,但己方很有可能會受到西涼軍和并州軍的強力反撲。
這豈非愚蠢?
想到這,孫堅猛然站起身,怒氣沖沖地道:“來人,速去喚德謀和公覆前來!”
少時,軍司馬程普和黃蓋趕到。
孫堅此刻已是整裝完畢,他身披玄甲罩服,腰配隨身之刀,一臉怒火的就要奔著門外走。
見孫堅這幅樣子,程普不由大驚失色,忙道:“君侯,您這是作甚?”
孫堅冷然道:“汝二人速點齊甲士,隨我去劉琦那邊,他若是真出兵,孫某便是動武,也要攔下他!”
程普的臉被嚇白了。
他身為孫堅親信,自然是知道孫堅這個人性格暴躁如烈火,說的出做的到。
他焉能不阻攔?
“君侯息怒,我等萬萬不可與劉琦等一眾為惡,且不說袁公事前有所交待,便是黃忠,文聘,李典等人,某觀之也絕非易與之輩。”
孫堅聞言頓時一窒。
黃蓋亦是上前道:“去年君侯受袁術挑撥,因一時之氣怒殺張咨,令南陽郡諸望族皆視君侯為敵,只能依附于袁術麾下避禍!如今劉琦身兼護君之責,聲望頗隆,比之張咨猶有過之,君侯若是對他動手,豈不是將自己置于跟董卓一般的境地?”
孫堅搖了搖頭,嘆息道:“你二人之言,我豈能不知?孫某又不是要怎樣于他,只是想擋住他一兩個時辰,只要拖過了這一會,孫某自會跟他一同前往梁縣,去救益州兵將。”
程普諫言:“饒是如此,也不可多帶甲士,恐惹人話柄。”
“罷了!不帶兵便不帶。”
孫堅恨恨道:“汝二人隨我一同前往去勸!”
孫堅等人匆匆趕往劉琦之所在。
到了劉琦居所,正碰見劉琦已經穿好甲胄,引著黃忠,李典等人出來,并吩咐他們去點齊兵將。
吳懿和張任亦是隨之在側。
孫堅遠遠看去,見劉琦的步履輕浮,面色蒼白,還低著頭不停的咳嗽。
他的病,怎么感覺反倒是更重了?
眼看著孫堅從遠處走來,劉琦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微笑,但又很快閃去。
孫堅大步流星走到了劉琦面前,對他道:“劉公子這是作甚?”
劉琦虛弱的對后方招招手:“吳司馬,張隊率,快來見過烏程侯。”
吳懿和張任上前:“見過君侯。”
“嗯。”孫堅只是淡淡應了一聲,并沒有看他們。
劉琦嘶啞著對孫堅道:“君侯,益州賈公派吳司馬和張隊率浴血突圍前來求援,眼下他們被困于梁縣之東的大寨,情況危急,劉琦顧念同僚之情,欲往去救,然恐獨臂難支,還請君侯相助于我,共敵賊軍。”
孫堅深吸口氣,壓住胸中怒火,低沉道:“西涼軍和并州軍騎兵甚眾,我等若是冒然出縣,在平原之上與之相戰,三軍將士豈不盡潰?此乃取敗之道,萬不可行!”
“咳、咳、咳!”劉琦咳嗽的很使勁。
孫堅見劉琦咳嗽的樣子有點嚇人,先是一愣,但還是說道:“你這病,如何越來越重了?你這般帶病出城,別說救不了益州諸人,便是汝自己性命,都要喪在西涼軍之手!還不快回去休息,休要胡鬧!”
劉琦咳嗽完,輕輕的搖了搖頭,道:“益州軍是我盟友,縱然身死,我亦不可不救,孫君侯不去,劉琦自去便是了……”
說罷,他就要繞過孫堅,卻見孫堅突然攔住他。
“陽人諸事,當以孫某為主!你等若想出兵,也需得等我探明消息之后方可!”
這話說的有些狠,豈不是將自己立于荊州軍之上。
荊州軍諸軍校都頗為不忿。
黃忠朗聲道:“孫君侯,還請慎言!”
李典亦是道:“我等荊楚之士,非公麾下!”
孫堅無所畏懼,道:“難道你們都想去白白送命不成?你們這般前去,怕是一個也別想回來……”
劉琦聽了孫堅的話,雙眸突然睜大,呼吸不知不覺間也見急促。
一看見劉琦的樣子,孫堅有些發慌了。
這樣子,怎么跟要背過氣去似的?
孫某也沒說什么太狠的話啊,這不是都是為了他們荊楚之人好么?
“劉公子,你這是為何……”
話還沒等說完,便見劉琦的身體突然癱軟了下去。
“公子!”
黃忠和張允等人紛紛沖上前去,扶住劉琦。
張允剛把劉琦扶住,就感覺自己的手心被人使勁的捏了一下。
張允先是一愣,再看向緊閉雙眸的劉琦,頓時福靈心至。
原來如此。
乘著旁人還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張允急忙扶起劉琦,高聲喝道:“來人!速速去傳軍醫!”
“唯!”
他又看向李典道:“曼成速速去請異度先生和蔡司馬來主持大局!”
李典點點頭,轉身去了。
吳懿見狀,嚇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忙上前問張允道:“張司馬,公子他這是怎么了……這,這公子若有事,可如何出兵啊?“
話還未等說完,便見張允沖著他吼一聲:“走開!休要在此煩擾,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某與爾等不死不休!”
這一番怒喝,只把吳懿喝的滿面通紅,偏偏卻又發作不得。
張允眼下擺明就是憤怒了,口不擇言。
將心比心,吳懿也沒法說他些什么。
畢竟人家劉公子好端端的在床上養病,是為救援己方才強自起身的。
結果……竟至虛脫。
適才他和張任都是貼近看了劉琦的樣子,觀其面色確實是真的有病。
再加上孫堅來和劉琦爭執……
因此,吳懿不可能想到這其中居然有假。
孫堅站在不遠處張口結舌。
少時,張允扶劉琦進入屋中,將劉琦放在床榻上,然后‘呯’的一聲將房門關上。
劉琦緩緩的睜開雙眸。
他沖著張允點點頭,用極其微弱的聲音道:“表兄,演的好。”
張允悄聲回道:“為兄不及表弟之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