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劉琦返回自己的居舍,派人召了魏續過來說話。
魏續忐忑不安來到了劉琦面前。
本以為劉琦要義正言辭的逼問他些什么,沒想到劉琦只是一壺酒,一疊豆子,與他閑話家常。
當然,劉琦風寒未痊愈,不能喝酒,那壺酒只是魏續一個人喝。
劉琦從并州嘮到京師,又從京師嘮到雒陽的南北軍,然后又從南北軍嘮到狼騎營……
反正都是一些閑話,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劉琦與魏續談話時的態度和藹可親,很隨意,這也令魏續放下了恐懼和戒心,與他說話之時倒也是沒那么拘束了。
最后,劉琦將話題引到呂布身上。
“魏將軍,琦久仰呂將軍的大名,如雷貫耳,只是身為對手,而不能與其相知,深感痛哉,今日聞得將軍乃是呂將軍的連襟,故特來救下,只為與呂將軍結下一段……”
劉琦心中暗暗念道:“姻緣?不對……因果?也不是。”
“罷了,就是想與呂將軍借機認識一下。”
魏續心中很是不理解。
呂布是在并州九原的邊塞出身,常年與匈奴打交道,屬于一向便不為士人所喜的那一類邊關武人。
劉琦乃是太學科甲的補郎,舉孝廉出身的正軌士子,怎么會想到要與呂布結交?
更何況他們兩個還處于不同的陣營。
但當下對于魏續來說,還是保住性命才最為重要。
劉琦怎么說,他就怎么一個勁的哼哼唧唧的應著。
反正是你愛怎么說怎么說。
說了一會,劉琦見時候也差不多了,隨讓張允安排魏續離營,將他放回雒陽。
剛開始聽見這消息的時候,魏續并沒有當回事,只是哼哼唧唧的應著。
但是他很快就覺得有點不對了。
魏續驚詫的站起身:“劉公子,欲放某走?”
劉琦無奈的笑了笑。
這個并州蠻子……看來剛才自己那些長篇大論,感人肺腑的話語,他是根本就沒怎么聽啊。
“不錯,我放將軍回去,是想跟呂將軍結下一份交情,將軍可回去告之呂將軍,劉某久仰其威名,翌日若有不如意,可來南郡相投,劉氏父子定親自出襄陽十里以迎之。”
魏續并沒有將劉琦的話當回事,在他看來,讓呂布去襄陽相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一個勁的點頭道:“那是,那是,公子放心,您的話,我一定給君侯帶到。”
“好,那就有勞將軍了,送魏將軍出陽人縣,予他一匹快馬。”
魏續千恩萬謝的走了。
李典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道:“伯瑜,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劉琦搖了搖頭,道:“不便宜,西涼軍諸將官全部被斬,唯有并州軍的魏續一人被我放了回去,董卓若聞之,心可疑否?”
李典猶豫道:“此事能成嗎?”
劉琦的病還未痊愈,他頗是疲乏的道:“成了就算是好事,不成也不影響大局……唉,我頭有些疼,先去睡了。”
少時,劉琦睡下,李典出屋問張允道:“你前番說給公子在流民中,找兩個身家干凈的女子服飾起居,如今已是過了幾日,如何連個信都沒有?”
張允一咧嘴,道:“哪像汝想到那般容易,這伺候伯瑜的婢女,怎么著也得是個身家清白,知書達理,善庖廚懂織繡的雛鳥吧?哪能隨隨便便就找一個應付了事?”
李典頗是無奈的看著張允。
他實在不明白,不過是給公子端茶送水,照顧他的生活起居,讓他的病情趕緊痊愈而已……為什么非要找一個雛鳥?
又不是找——那個!
劉琦睡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一早,賈龍便來找劉琦。
“賈公想通了?”
劉琦沒想到賈龍居然會這么快就下定了決斷,他本來以為賈龍還需要等幾天才能想明白。
看來自己小覷了他。
“末將等愿為公子附庸,兵駐房陵,徐圖上庸諸縣,只是還請公子履行先前承諾,助我成事。”
“那是自然,山陽劉氏,一向是言出必行,從無欺騙。”劉琦肯定的道。
說到這,卻見劉琦站起身,來到了賈龍的面前,對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劉琦對天發誓,若賈將軍不負于我,則我必然不負于將軍!”
劉琦這話是發自真心實意的,他讓賈龍幫他圖謀東三郡,但卻沒打算用完拋棄他。
相反,劉琦希望有朝一日與賈龍真心相知。
劉琦長于謀略,攻于心計,這是他在后世商場拼殺中,養成的習慣。
但相對的,他骨子中也有與同僚和戰友們共同進退的志氣。
他做不到我為人人,人人為我。
但他可以做到我為三十人,三十人為我。
如果有一天,他能夠靠行王道正氣,做到我為麾下三千人,而麾下有三千人亦為我……劉琦覺得,他就是一個成功的人。
縱然他和賈龍目下之所為,算是各有所謀,但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因為身處不同的位置而已。
屁股決定腦袋。
這種事,是可以慢慢整合的,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賈龍看著劉琦伸向自己的手掌,深吸口氣,然后亦是一伸手
——兩人的手掌重重相擊,發出清脆的擊掌聲。
然后,便見賈龍邁步后退,長長的向著劉琦長作一揖,道:“少君!”
劉琦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隨即請賈龍坐下。
直到這個時候,劉、賈兩個人才算是卸掉了對彼此的防備。
“賈公,你手下的兵馬,目下如何?”
賈龍很是認真地對劉琦道:“少君放心,這數千將士,皆是當初隨我征戰平定馬相之亂的兵將,他們原先皆屬蜀中各豪族麾下私兵,后為平三郡之亂,而募集而軍,其家眷皆居住于犍為以南,不能為劉焉所治。”
劉琦點點頭,道:“還請將軍替我分析一下蜀中當下布局。”
賈龍隨即將情況向著劉琦略作陳述。
當年馬相亂三郡,在雒縣稱帝,蜀中諸豪為了避災,并與馬相這等瘋狂之人劃清界限,大部分皆遷族于犍為、越巂下轄諸縣,而劉焉任州牧之后,則是重用東州士,并招募青羌兵,控制了蜀郡、廣漢、巴郡。
漢中郡守蘇固,是扶風人,他在劉焉入蜀之前就是漢中郡守,掌握著蜀中與朝廷通信的要道,按陣營來說,他是屬于朝廷的一方,并不與劉焉同謀。
再往南的牂牁,益州,永昌郡,距離蜀中的政治中樞太遠,且蠻夷較眾,故而無人過多給予關注。
按照這種情況來看,劉焉實際上還是掌握著益州最為富裕的三郡。
這三郡中,包含了益州原治所雒縣和現治所綿竹,包括織錦業和漆器都十分發達的成都。
這些大城全部在劉焉的控制之下。
聽完賈龍解釋了一遍情況,劉琦有些明白局勢了。
益州豪強的實力,目下在蜀中偏弱,與劉焉不成正比,若是沒有意外,任岐等人被劉焉消滅,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說來,若想成事,還是要想辦法掣肘劉焉才行,不然蜀中以任府君為首的豪族們現在的實力,即使賈公占據了東三郡,哪怕就是占據漢中,時間久了,還是必敗無疑。”
賈龍沉思良久,突然道:“其實末將有一法可行。”
“我亦有一法。”劉琦亦是笑道。
賈龍道:“既如此,少君與某,不妨皆寫策略于掌中,如何?”
劉琦隨即命人取來筆墨,二人各自在掌中寫下幾個字。
寫完后,兩人彼此緩緩的將手掌攤開。
賈龍手掌上的字是:“三劉。”
劉琦手中的字是:“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