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琦對邢道榮施以鞭刑,又聽了劉琦和張任的對話,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小龐統似乎若有所思。
他仰起頭,直勾勾的盯著天上的白云,觀望其流動變化,眼神朦朧,似若有所思狀。
劉磐安排張任去協同劉磐處理城南的善后事宜后,一轉身,便看到了龐統的這幅樣子,頓時笑了。
看起來,這位少年鳳雛似乎是從自己的話中領悟出了什么。
自己一直也沒有與這位親過嘴的小師弟溝通過,如今正好無事,不妨探探他的底。
看看這小孩到底有沒有那所謂的‘鳳雛’之姿。
他走到龐統身邊,輕輕的拍了拍龐統的肩膀,道:“師弟,你適才一直在旁邊聽的出身,可是聽出了什么門道?”
龐統聞言一醒,靦腆的笑了。
“確是多少有些領悟,但尚不完全,不敢獻丑……”
其實他的相貌已經夠丑的了,獻不獻倒是真無所謂。
劉琦領著龐統,在附近尋了一處臺階坐下,笑道:“今日的戰事已經結束,眼下我也沒有別的事情,你我都算是尚長公的門生,乘著這機會,不妨交流一些心得,倒也不必過多謙虛?”
龐統嘿嘿的干笑了兩聲,摸了摸頭道:“統尚不過是學宮一學生,如何好與南陽郡的府君交流心得?”
“現在的你非學生,我亦非南陽府君,你我的身份乃是尚長公門下之徒,兄弟交流,有何不可?”
劉琦的語氣頗為真摯,讓龐統聽著,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激動。
不想自己這么一個年方十歲出頭的少年郎,居然也能這般受一郡府君看重,而且還被引以為兄弟。
就算他是龐德公的侄兒,可以劉琦的身份,肯主動承認他這個師弟,并與之交流,著實是非常難得……
此刻龐統的心中還是感覺很受用的……再說他對劉琦本來就有好感。
誰讓這個師兄是他的救命恩人,且當初還奪走了自己的初吻呢。
龐統拱手言道:“既然是師兄發問,那統便試言一二了。”
劉琦笑道:“師弟但講無妨。”
“統覺得,適才師兄之所言,頗通陰符之術。”
“如何通陰符之術?”
龐統認真地想道:“其實以長沙縣目前的狀況,師兄在城池中安插多少伏兵,都不足矣立敗張羨,畢竟長沙城廓小,且還沒有甕城,不適合伏兵,不管張羨能不能識破師兄的計謀,他若是來攻城,師兄僅憑長沙地利,都不足矣擒拿張羨,最多只能將其擊敗。”
劉琦見龐統說的頗是有理有據,頗感有趣,道:“那依師弟的意思,我這是在做無用功了?”
龐統搖了搖頭,道:“非也,適才弟已經說了,師兄今日之謀,頗合陰符之術,實是師兄打從一開始,就未曾打算與張羨在長沙縣決戰,而是想在野戰中,一舉擊潰張羨。”
劉琦聽了這話,心中微微一顫。
他倒不是因為龐統能夠看穿自己的想法而驚詫……換成蒯越,蒯良,甚至是劉表,都差不多能把自己的想法猜個八九不離十。
問題是龐統現在才只有十一歲啊。
這就是所謂的早熟嗎?
龐統沒有看清劉琦的表情,而是自顧自地說道:“邢道榮若是真心歸降府君,則必可引張羨的兵馬前來決戰,師兄屆時便可以與張羨一戰,邢道榮若是詐降,則張羨必然會將計就計,來反擊長沙縣,也是一戰……不但論如何,張羨身為一軍主帥,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劉琦長嘆口氣。
這孩子,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不錯,邢道榮詐降與否,并不足以左右這一仗的勝負,關鍵是怎么打。
“那依師弟之見,接下來為兄該怎么辦?”
龐統認真的道:“師兄麾下的南蠻營,雖各個豪勇精壯,但操練時間尚短,若是在野外排兵布陣與之交鋒,恐不會占到便宜。”
劉琦并沒有否認,龐統說的話,他自然是心中有數的。
“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
龐統認真道:“荊蠻久居山林,常跋涉社會,走險行林……正所謂觀鳥獸之時,察萬物之變,南蠻營的優勢,便是在山林泥濘、坎坷南行之處。”
劉琦靜靜的盯著龐統,半晌無言。
龐統被劉琦盯的有些發虛,奇道:“師兄為何這般看我?”
劉琦緩緩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一點龐統的額頭,道:“小小年紀,竟常研習這陰符之謀,老師可知此事?”
龐統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俏皮的一吐舌頭:“伯父亦是常訓斥我多習經學,少研符謀,然弟覺得,兩者皆對人有好處,天下諸學必有其存在之理,為何不全都學了,非要執拗于一道?”
這孩子真能吹牛逼……還都學?
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嗎?不懂什么叫術業有專攻么?
劉琦呵呵笑道:“你這話倒是沒錯,不過怕是老師不樂意聽……罷了,關于陰符這方面的事情,你以后多與我溝通就是,便不要去找老師的煩了,他老人家不喜歡這一套。”
龐統嘿嘿的笑著,一個勁的點頭。
那笑容表面上看似真誠,但實則內在之中,卻是多了幾分狡黠。
數日之后,被打法發往張羨軍中詐降的邢道榮,返回了長沙,向劉琦諫言,說是張羨不肯來攻長沙。
劉琦沒想到回得到這樣的答復,頗感詫異:“那張羨想怎么樣?”
邢道榮恭敬的對劉琦道:“末將對張羨言之,此番乃是詐降于府君,府君讓我來說降與他,他自然不肯,于是末將便約他來攻長沙,里應外合,打開城門,放他入城……誰想張羨居然不應!真是氣人!”
劉琦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寬劍,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如今兔雖未死,但這大笨狗也著實沒甚用處,不如……燉了吃吧?”
邢道榮臉上的肌肉來回顫抖著。
“府君莫要殺吾!”邢道榮有些急了。
劉琦疑惑地看著他,奇道:“某適才言的是走狗烹……誰說你了。”
邢道榮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道:“府君也莫要殺狗,某雖沒有說的張羨出兵,卻隨機應變,另外想出了一條妙計,可助府君成事!”
“啪!”劉琦將手中的寬柄劍重重的摔在桌案上,發出了一聲巨響。
“那你還不快說,再這磨磨唧唧的繞來繞去,找死嗎?”
“不、不找死!”邢道榮嚇了一條,嘴皮子也瞬時間順溜了許多:“末將如今已經得到了張羨的信任,我若是在其營中為內應,府君率兵夜襲相攻,則必克張羨!張羨惡賊則一戰可定。”
劉琦恍然的‘哦’了一聲。
這是張羨不想來攻長沙,而是想讓自己出城,因此才讓邢道榮反來蒙騙自己。
劉琦笑呵呵地道:“那將軍今日,又是以何理由出了張羨的大營呢?”
邢道榮早有預料,遂道:“我對張羨言之,府君眼下相信邢某,某若不回,恐惹府君見疑也。”
劉琦沉思片刻,道:“好,那就依照將軍之計,擇日我當整頓兵馬,前往張羨軍中偷襲,屆時還請將軍代為幫忙為內應,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謝。”
邢道榮急忙道:“那就今日夜間如何?”
劉琦搖了搖了頭,道:“前番攻城,我兵馬尚未準備好,不可隨意出戰,我意還是等三日之后,等我整理好兵將,再夜襲不遲。”
邢道榮隨即應命。
在他心中,劉琦今夜去襲擊張羨的營寨和三日后去襲擊張羨的營寨,并沒有什么區別,但對于劉琦來說,這當中的區別卻非常大。
襄陽學宮中,有司馬徽常年務農善于天文推演之術,劉琦前幾日與其詳談,得知近兩日會有暴雨。
南方雨量大,多潮濕,一旦下了暴雨,土地上的水坑泥濘連續幾日都不會干。
荊蠻常年行走生活于山林之中,最熟悉的就是惡劣的環境。
待磅礴大雨之后,劉琦的山蠻營在野外,便等于是抓住了地勢。
他打贏張羨的概率自然是又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