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繇口中所言之事,劉琦心中自然是有數的。
揚州地域廣大,比之北方兩州加起來還要寬廣,但其經濟地域都集中在豫章以北廬江郡以東,而揚州南境的腹地,目下并未開發完善,山巒跌宕河川遍野百越安居,尚屬于蠻荒之土,那里些地域自然不能夠作為孫堅的政治中心。
揚州的主要政治集中在丹陽、吳郡、豫章北部,而其中的豫章郡往西北和九江郡和廬江郡接壤,而往西則和江夏郡和長沙郡毗鄰,吳郡往北則是廣陵國。
孫堅若要圖霸,只能選擇往這幾個地域發展
但往哪里最適合呢?
歷史已經給了劉琦答案。
以這個時代而言,徐州或是兩淮并不適合作為起手地,揚州的戰略縱深若是遷移至那里,就會直接與北方的諸多勢力抗衡,在沒有足夠的馬軍能夠支撐起江東進行大規模的平原戰前,揚州最好的發展途徑還是要依托于長江。
所以,向西發展對于占據揚州的孫氏來說,確實是最穩健的選擇。
也就是攻打下荊楚,而后南北劃江而治。
所以說,就算是劉琦與孫堅有些交情,但為了發展,吳縣孫氏與山陽劉氏,久后必有大戰。
劉琦對劉繇拱手道:“多謝族叔指點,琦日后自會小心謹慎,謹防孫堅……對了,叔父,嚴君已經上書朝廷,欲表族叔為揚州刺史,眼下只等詔書下達,族叔便可尋良機,報前仇了。”
“揚州刺史?”
劉繇聞言一愣,接著苦笑道:“倒也是難得景升一番良苦用心了,只是如今壽春縣已為袁術所奪,陳溫遁走,某縱然能當揚州刺史,卻又能去哪里棲身呢?”
劉琦認真地道:“叔父的兵馬可暫時隨我一同暫駐在丹陽郡,我接下來要和陶謙一起在丹陽募兵,族叔不妨與我一同在此補充兵源,然后……可率兵前往豫章郡,在那里安居,以孫堅目下的情況,想來短時間內應還無暇謀取豫章郡,族叔便暫時在豫章招兵買馬,訓練士卒,以圖大事。”
劉繇見劉琦如此誠心的為自己謀劃設想,心下頗為感動,道,嘆道:“賢侄真那是赤誠之人。”
“族叔過贊了。”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劉繇身后,一名身著玄甲,相貌頗為威武的戰將站出來,問道:“劉府君之意雖好,只是不知豫章郡守周術是否能容下我等?”
周術是現任的豫章郡守,歷史上他一直擔任豫章郡直到去世為止,其后才有的諸葛玄與朱皓的豫章郡守之爭。
劉琦看向劉繇身后那名問話的將官,道:“不知君之稱謂……?”
那將官向前一步,自我介紹道:“末吏樊能,見過劉府君。”
劉琦聞言恍然。
原來他就是劉繇麾下的三大將之一。
后世,大多數人對劉繇麾下的諸位將領評價不高,大部分人皆認為劉繇麾下只有太史慈一位算是將才,余者皆是垃圾。
但實際上,太史慈當時并不能算是劉繇軍中的大纛鎮將,而且劉繇麾下也不全是庸才。
劉繇軍中除去太史慈外,有三名為其所信賴的將官,分別是樊能,張英,于麋。
在后世人眼中,這三個人都是打醬油的菜雞,菜到幾點的那種。
但事實上,只要認真琢磨,就會發現他們并不是真那么菜。
歷史上的劉繇任揚州刺史后,一直在與想要圖謀江東的袁術相抗,而這三個人就是劉繇抗袁時的得力干將。
三人分別率兵屯扎在橫江津津、當利口等地與袁術軍對抗,袁術當時自置揚州刺史,并派遣在其麾下的孫賁率領孫堅舊部與吳景會和,并力強攻,可惜一直不能打下。
孫賁和吳景這兩個人,是早年孫堅起兵時,便一直跟隨在孫堅身邊的宗族大將,雖然本領不及孫堅,但一直都是被引之為臂助的心腹,特別是在孫堅死后,孫賁更是作為下一輩的領導者接替了孫堅的位置替他掌管孫氏兵馬,足見其在孫堅軍中的地位。
以孫賁聯合吳景,卻依舊不能攻克三人的防線,說明劉繇麾下的三位心腹將領是有一定軍事才干的。
至少當時的袁術軍拿他們沒轍。
袁術對此也一籌莫展。
很可惜,一物降一物,三人最終還是碰到了克星——那個人就是小霸王孫策,三人最終被孫策戰敗。
其實,敗在孫策的手中并不丟人,就算是太史慈,不也是兵敗于孫策手中么?但誰又能說太史慈不算是東吳的名將?
畢竟歷史上的孫策能被稱為江東小霸王,確實是有其原因的。
在討董之后的群雄割據之戰中——孫策是整個漢末唯一一名一輩子沒打過敗仗的軍閥。
所以說,不能因為他們三個被孫策削了,就說劉繇手下這三小強是垃圾,至少在孫策這個漢末小bug出現之前,他們三也不曾被別人削過。
劉琦和劉繇手下的三名將官彼此見禮,然后回答了樊能的問題。
“周術在豫章郡擔任了數年郡守,南昌城內外皆為其所掌控,族叔若是率兵前往南昌,恐會為周術所制,并非上善之策,以琦之見,族叔可以在豫章境內選一關鍵之處屯兵,比南昌還要關鍵的地方。”
樊能似是頗感興趣,道:“劉府君所言之地,是何處?”
劉琦一字一頓地道:“柴桑。”
“柴桑?”
劉琦額首道:“柴桑乃是吳之西境,也是揚州順長江奔西通往江夏郡的北大門,雖屬豫章郡管轄,但實則卻距離江夏郡更近,有‘吳頭楚尾’之稱,且柴桑臨近長江,其地臨近彭澤,坐擁千嶂,江環九派,襟江帶湖,背依廬山,乃是長江之南兵家必爭的重鎮。”
劉繇等一眾聞言若有所悟。
劉琦頓了頓,又補充道:“族叔可在柴桑開拓城廓,招攬揚州流民,訓練水軍,打造戰船,我荊州的江夏郡可作為族叔的后盾,族叔以此為憑,東向以逐鹿揚州,大業可期。”
劉繇不通軍事,因而只能向他麾下的三名將官詢問。
“君等以為如何?”
樊能沉思良久之后,點頭道:“卻屬良策。”
張英亦是道:“柴桑之地,自古便是兵家用武之地,高祖曾遣車騎大將軍灌嬰追英布至此,灌嬰在此鑿井筑城以戍守,足見其地之重。”
于麋猶豫了一下,突然看向劉琦,道:“只是不知劉府君讓我等駐兵柴桑,究竟是真心想要助某等成事,還是想用我等作為江夏郡的屏藩,為你荊楚看門護院?”
于麋這話說的有些直率,饒是劉繇聽了也不由變了臉色,覺得他出言未免過分。
“于尉,不得無禮!”
于麋急忙拱手謝罪。
劉琦卻不以為意,道:“于校尉能夠直言相詢,倒也是一位忠直之人,咱們不妨敞開了說,請諸位仔細想想,我若是真想在柴桑屯一支兵馬以為屏障,只需在荊楚境內尋一信得過的將官率領萬余兵馬足矣坐鎮,又何必非要大老遠的請族叔來此呢?”
眾人聽了,頗覺有理。
確實沒必要大費周章。
劉琦笑道:“如今張羨已死,荊南七郡與諸蠻部落,皆已歸順,我父子治下數百萬口,日后便是帶甲十萬,以荊楚之力亦足矣養之,又何愁吃不下一個小小的柴桑?”
劉繇聽了心中頗不舒服。
同樣是漢室宗親,說實話自己的出身還比劉表更高些,看看人家如今的成就,再看看自己……唉!
劉琦看向劉繇,道:“我讓族叔坐鎮于柴桑,純粹是為了宗親之情,更兼有護君聯盟之誼,別無其他。”
劉繇感慨道:“伯瑜不要再說了,劉某信你,以荊州目下之勢,又何須用某為你看門護院?實是我麾下之人小肚雞腸,誤會你父子了。”
劉琦灑然一笑。
其實倒也是沒誤會,只不過那于麋把事兒說反了。
劉某根本就沒想讓你當我荊州的屏藩,而是要將你們當成我日后入駐揚州的踏板。
畢竟,只有以劉繇的名義上表,長安那邊才可能會把這揚州刺史的位置敕封下來……若是經營運作的好,日后說不定還能給劉繇謀個揚州牧。
以揚州牧的名義,去收服揚州,才是最為名正言順的,也最能安撫揚州境內的士族。
這年頭,什么都講究個名正言順。
試問他日以揚州牧的名義從柴桑出兵,直取揚州,揚州本土的士族和豪門,是會傾向自立的孫堅多一些,還是會傾向“根正苗紅”的揚州牧多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