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的兵將們雖然感覺心中很委屈,但伏完搬出了天子、搬出了朝廷,用官方的名義壓他們。
當著朝廷使者的面,這些兵將豈能出大逆之言?更何況劉寵乃是漢室宗親,一向自詡為輔國之臣,他手下的兵將平日里受他的感召,自然是不敢忤逆朝廷和天子之意的。
這口氣,一眾人無論如何都得是咽下去了。
伏完又對眾人好一番安慰,然后讓他們各自先回去,他自有大事要當著劉琦的面說。
那些軍尉撤下去之后,伏完笑呵呵地對劉琦道:“伯瑜這次返回漢中,也不得歇,還要為陳王守靈,著實是辛苦的緊。”
劉琦認真道:“自家翁翁,又何來辛苦和不辛苦之說,這都是劉某人應該做的。”
伏完嘆道:“陳王歸天,陛下與太傅聞之,深感哀痛,五內俱焚,恨不能背生雙翅前來祭奠,只可惜朝廷新遷雒陽,百廢待興,萬事都離不開陛下和太傅,故只能卓老夫前來,代表陛下吊喪慰問,伯瑜勿怪。”
劉琦忙道:“豈敢!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豈可輕動?太傅是輔國之臣,亦不能隨意離朝,眼下朝堂初定,諸事繁雜,替翁翁守靈的事,劉琦身為漢家子孫自當盡力,焉敢居功?”
伏完樂呵呵的:“伯瑜為主分憂,真乃忠義之臣也。”
“不敢當。”
伏完一伸手,道:“如今二七已過,伯瑜還要替陳王守喪否?”
劉琦轉過頭,看向主位上,在油燈和白錦下所拱衛的靈牌,嘆道:“我身為大王族孫,本當盡替人子之孝,替他守滿二十七個月,但劉琦身為陛下之臣,身兼一州重任,在這非常時節,只能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個月,待日后海內興旺,陛下主政,世間清平無事之時,劉琦自當再來南鄭,親到大王墓前,向大王稟明。”
伏完口中發出了感慨地嘆息:“伯瑜真乃赤誠君子也。”
言罷,他轉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伯瑜,陛下有一道秘旨,讓我單獨交付于伯瑜。”
說到這,便見伏完笑呵呵地道:“要不,咱們到后園走走如何?”
劉琦事先已經讓荀攸派人將伏完這一行人的事查了個明明白白他,他此刻大概知道伏完想要作甚了。
但他的表面上卻顯的非常平靜。
“既然伏公相請,劉琦自當奉陪。”
兩個人于是一同走出了靈堂,去往郡署的后院。
來到后院,又是上一次和蔡琰喝茶的涼亭之中,此刻在涼亭內,正坐著一個容貌秀美,身穿淺色長裙,頭戴粉色鬢花的女子,年紀大概只有十五六歲,正在涼亭內的桌案上,輕輕的撥弄著一架古琴,古琴之內正發出悠揚的樂聲。
那少女的姿容稱不上絕色,與杜嫣相比差了太多,但卻也是一個清秀的美人,她十四五歲的年紀,可謂是花樣年華,但對于劉琦來說卻略顯稚嫩。
出于個人興趣,劉琦還是更中意像是蔡覓那樣成熟、豐腴、嫵媚的妖艷婦人。
太小的他沒什么興趣。
伏完向著亭前一站,然后笑呵呵地看向劉琦。
劉琦用不能讓人看到的速度快挑了一下眉后,也是詢問式地看向伏完。
他心中雖然跟明鏡似的,但還是裝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伏公,這位是……”
伏完樂道:“這是小女伏壽。”
劉琦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是伏姑娘,失禮失禮。”
那邊廂,年紀小小的伏壽站起身來,她雖然不大,但一身打扮卻顯得頗為貴氣。
而且或許因為自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她的氣質上佳,隱隱中似乎有一股雍容之氣。
這也難怪,她的父親伏完乃是當世學者,而她嫡母則是陽安長公主劉華——漢桓帝的長女。
所以伏壽雖年紀小小,但氣質不俗,確實極為難得。
“伏壽見過劉益州。”伏壽行為妥帖的向劉琦行禮。
“姑娘無需這般多禮。”劉琦虛手請伏壽直立起身,然后看向伏完道:“伏公既是前來吊喪,為何還要將女兒帶在身邊?”
伏完笑呵呵地道:“老夫此番前來南鄭,替天子為陳王吊喪乃為其一,而替天子降下旨意,賜婚于伯瑜你,乃為其二。”
“給我賜婚?”劉琦心中一緊。
看起來,天子和伏完,還有王允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他們這是要在自己身邊安排一個他們的人給自己當妻子,時刻監督自己的兵向他們匯報……或許也會起到一個督促的作用。
反正把劉琦的夫人,安插上他們自己的人,對這些朝中人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不過也難怪,古人一向都愛玩這一套。
劉琦露出了一副為難的神情。
他對伏完拱手道:“伏公,縱然是天子下旨,但劉琦身上已有婚約,早初平二年之時,嚴君就已經為劉琦謀了親事,且已是納彩問名過了。”
伏完聞言哈哈大笑,道:“此事老夫知曉,倒也是不足為慮,據說是蔡州蔡家的女子,蔡諷之女吧?好大年紀了,得是三十歲的女人吧?”
劉琦臉上的青筋有些微跳。
“哪有三十……二十七歲的女人而已。”
“那和三旬有甚區別?這樣的女人,娶回去有甚滋味?那么大的年紀……”
劉琦心道這個歲數的女人的美妙滋味,你真是不懂……
看伏完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估計當年公主三十歲的時候,就早早跟他分居了說不定。
劉琦作揖道:“縱然蔡家女年紀大些,但對我情真意切,又有媒人,兩家聯姻之事,豈是虛談?說悔婚就悔婚的?再說諷公生前亦是名士,我劉家人悔婚,有辱名士品行,斷然不為。”
伏完聞言皺起了眉頭:“伯瑜難道是擔心蔡家人刁難?這你放心,有天子詔書賜婚,他蔡家人敢怎么樣?”
敢怎么樣?
劉琦心下暗笑,你把小天子當個寶,人家可不管你那一套!現在的朝廷對于地方而言,除了名義之外,還有什么威懾力可言?
還瞧不起蔡家?當初荊楚的宗賊連新上任的刺史都敢劫殺,還怕你一份詔書?
劉琦拱手道:“不關蔡家的事,只是君子一言快馬一鞭,我山陽劉氏既答應了蔡家,娶他家的大齡之女,那就絕不能反悔,縱然是天姿國色,亦不能動搖我劉家人的信譽!”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劉琦不知道,他這番胡謅八扯的說辭,竟然是牽動了旁邊這個小姑娘的心弦。
伏壽。
東漢人的觀念和現代人有些不一樣,在東漢人眼中,十四五歲正是出嫁的大好年華,而二三旬的夫人都是老媽子級別的,跟妙齡女子完全沒有可比性。
殊不知,在后世人眼中,成熟的女人才是王道。
但在伏壽的概念里,類似蔡覓那樣二十七八的女人,劉琦之所以會答應娶她,完全是因為家族的逼迫,只要有機會能夠甩開那樣的老女人,男人一定不會拒絕。
而自己,十四歲的妙齡少女,容貌又清秀可人,且端莊秀麗,出身又好,像是自己這樣的女子,想要碾壓一個二十七八的到老女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在伏壽看來,那個沒見過面的蔡覓,跟自己完全沒有可比性。
但是劉琦的態度,卻讓伏壽大為吃驚。
跟自己完全想的不一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