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聽了劉琦和太史慈的諫言,心中也著實郁悶的緊。
他跟黃祖很早就認識,也對黃祖的脾氣和秉性有一定了解,劉表大概能夠猜到黃祖的想法。
黃祖乃是江夏黃香之后,妥妥的郡望家子、名士之后,在江夏的勢力極大,如今天下大亂,黃祖更是憑借和劉表的關系,一舉成為了江夏郡守。
黃祖在江夏有威望,同時又是名臣之后,再加上與劉表的私交,至使他的個人力量這幾年在江夏持續壯大,如今的江夏郡就猶如他的私有地盤。
說句不出格的話,黃祖在江夏說一句話,遠比劉表好使。
但好在,他還是比較忠誠于劉表的,至少劉表的每一項政令,黃祖都會認真的去履行。
但黃祖履行于劉表的命令也是有一個前提的,這個前提就是劉表不要觸碰到他的利益才行。
因此劉表很清楚,若是要讓黃祖扶持柴桑的劉繇,那對于黃祖本人來說,就是利益本觸碰到了,很難實現。
黃祖想要在劉表這里想要的東西,就是他能夠完全的支配江夏,沒有任何人來與他爭權,只要劉表能夠滿足他的這個要求,其他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響應劉表……只要劉表讓他在江夏一枝獨秀就可以。
當初劉表單騎前往江夏之時,也確實是用這樣的條件許諾給了黃祖,因此黃祖才會聯合江夏本地的豪強,前往襄陽。
柴桑是荊州在東面的屏障,距離江夏極近,劉表和劉琦可以將劉繇當成附庸,讓他去建造這個防御揚州來敵的前線基地。
但對于黃祖來說,他可不把劉繇看成屏障,相反的,劉繇在黃祖的眼中,是威脅他在江夏郡施行統治的存在。
柴桑距離江夏實在太近了,柴桑有什么風吹草動,對于江夏來說都是威脅。
劉繇的兵力若是壯大了,那對于黃祖來說就是如虎在側,讓他晝夜不能安枕。
他可以作為一柄劉表隨時取代他的尖刀,只要劉繇在柴桑發兵,足可朝發夕至直抵江夏,到時候黃祖就會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被逼迫著交出兵權。
當然,這種情況應該是不會發生的,但身為一方之長,站在這個天下權力頂端的人,有些時候不能光看情誼,也要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來想。
總之,黃祖目下的動作,都是為了在確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進行的。
劉表多少也能夠理解黃祖眼下的心思。
他沉默良久之后,突然看向太史慈,道:“子義,你今日的稟報,我都知道了,關于你上報的各郡情況,老夫會酌情處置,你一路勞苦,且回去好好休養幾日,然后咱們再議旁事。”
“多謝明公關懷。”
太史慈拱手作揖,然后偷眼去看劉琦。
卻見劉琦以很快的速度沖他揚了揚眉毛。
太史慈領會其意,隨即告辭離去了。
廳堂內,又只剩下劉表和劉琦父子二人。
劉琦看著面有憂慮之色的劉表,拱手道:“父親,子義走了,如今廳堂內,只剩下你我父子二人,父親有什么話,大可直言無妨。”
劉表長嘆口氣,道:“吾兒,子義適才言劉正禮的弊處,為父知曉,只是黃承先與老夫乃是至交,黃家更是江夏郡望,當初你我初至荊州之時,為父也曾答應過他,讓他永鎮江夏,如今咱們勢力打了,為父若是對他動手,唯恐有害賢之名,恐惹后世非議。”
劉琦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說實話,他非常不喜歡劉表的這種方式。
后世的非議,跟你現在又有何關系?為何要那么在乎?
不過想想也是,若是不如此,他也救不是劉表了
不過劉表答應黃祖的條件也讓劉琦頗感無奈。
什么叫‘永鎮江夏’,這天底下有什么東西和事情會是永恒的?
變化才是這個時節的唯一真理。
劉琦對劉表道:“父親未免多慮了,承先叔父乃是我劉家臂助,亦是咱們的同僚,讓他鎮守江夏乃是無可厚非的事,但這與扶持劉正禮在柴桑養兵又有何沖突?我們扶持劉正禮,又不是讓他去奪江夏郡?說白了,他守他的江夏,劉正禮守他的柴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還是黃叔父自己小心眼,信不過父親,他自己心虛,覺得父親要奪他兵權,難道為了他一個人的兵權,荊州的前線陣地就不要了?”
很多事情,要分怎么說的,本來劉表有些愧疚的事情,如今按照劉琦這么一說,頓時讓腦回路有些混亂的劉表捋清楚了思路。
是啊……這事好像我劉景升辦的沒毛病啊。
老夫讓你黃承先在江夏當郡守,你答應過老夫一切都會聽從老夫的安排,如今一個劉繇在柴桑你都不幫我扶持,難道荊州東面防線的安全,還比不上你個人的安全不成?
越想,劉表這心中便越是火。
他看向劉琦,道:“既然如此,伯瑜,你此番去往各地巡查,就順便去往江夏和柴桑,權宜行事,務必要將劉正禮那邊的事情處理妥當,若是黃承先依舊執迷不悟,你便做書于為父……到時候,讓為父在拾掇他。”
“諾。”劉琦輕輕一拱手,隨即應命。
待出了州牧府,劉琦便讓輜車調轉,開往自己的府邸。
行至半途,卻聽車外隱隱傳來了一陣吟唱之聲。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廈將崩兮,一木難扶。山谷有賢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賢兮,確不知吾。”
劉琦招呼車夫將輜車停下,然后掀開車簾子,向著街道邊去看。
卻見一個方士打扮的青年人,站在大街的十字口處,揚聲高唱著,引得旁邊的路人紛紛觀瞧,很多人都憋不住掩嘴直笑。
也難怪,就這幅在大街上嗚嗷喊叫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一個瘋子。
誰背詞不在家背,而是跑到大街上,這不是擺明了讓人笑話么。
劉琦用手擋著車簾子,瞇眼觀瞧,半晌后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這青年似乎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樣貌頗為英俊,臉上透著自信,對旁邊行人的嘲笑和冷嘲熱諷視若無睹,全然不當回事。
劉琦邁步走到了那青年人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會,道:“某家劉琦,乃是荊州牧的大公子,聽聞先生在此高聲吟唱,特來相詢。”
那人見了劉琦,急忙作揖:“學生徐福,見過劉使君,不想一時無奈當街唱誦的粗鄙之言,竟勞使君親自詢問,著實慚愧。”
徐福?
劉琦聞言笑了,這個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先生的名字似讓我想起了一位古人,暴秦執中原之時,秦帝嬴政派了一個人帶數千童男童女東向出蓬萊尋找仙島,去求長生不老之藥,那個人似乎就是叫做徐福。”
徐福拱手一禮,道:“此徐福非彼徐福也,秦時的徐福不過是一方士,乃是為秦帝尋治壽之良藥,漢時的徐福只是一普通士人,雖也懂些方子,卻不能為使君治壽……我只有良方,替使君治天下,不知君可愿納否?”
劉琦聞言笑了。
他一伸手,道:“既如此,請先生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