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的話中之意,劉琦起初還有些沒太聽明白,時間稍長,方才琢磨過味來。
自古以來,不論一個政權有多么穩固,其勢力中也勢必都會涉及到一些不忠之人,這和這個政權的強大與否沒有關系,因為不論是什么樣的政權,在它的下方都會有既得利益群體和喪失型群體。
而荊州雖然富庶且逐漸強大,但也不過是近幾年的事情,要說荊州勢力集團,目下已經將北方的那些政權超出多遠,并不現實,畢竟四年時間不足矣完全改變幾百年來漢朝南北經濟技術等巨大差異的狀況。
荊州在南方的諸多政權中雖然強大,但也有幾個不穩定因素存在。
這幾個不穩定因素,最大的就是荊州的勢力比較多,且從北方遷移過來的人較多……
自打山陽劉氏父子南下以來,他們以戰爭作為借口,剝奪當地豪強宗族的利益比較多。
特別是荊南的廣闊土地,很多都被劉琦以少府的名義充公,嚴重的損害了當地豪強的利益。
而眼下,劉表若要真的病危,荊州的內部就很有可能會出現蠢蠢欲動的人。
劉琦皺眉沉思良久,方道:“應該不會吧?如今的荊州大權在我父子手中,曹操牛輔袁術劉焉等人亦是剛被擊退,我軍士氣正旺,難道這個節骨眼上,還會有人反了不成?”
劉表長嘆口氣,道:“不懂了吧?反你,那是不可能的……但問題是,肯定會有人圖謀不軌,暗中勾連外人,以示盟好,你派人緊盯著點吧。”
“勾連外人?勾連誰?”
劉表輕輕地咳嗽了兩下,道:“不好說啊,曹操、袁紹、劉璋、孫堅、陶謙、袁術……哪怕就是公孫瓚亦或是雒陽的王允,都可能是被勾連的對象。”
“這不是笑話么?”劉琦搖頭苦笑道:“這些人眼下各個皆有事做,誰會閑來無事,再來侵犯荊州?”
“不一定是非得侵犯荊州,但難保荊州境內不會有人一直會和這些人保持聯系,他們平日里表面上對咱們都是一副謙恭的樣子,但暗地里誰能保證他們心懷不軌?很多人一定會借這個機會開始與北方的諸侯暗通往來,為自己留一條后路……這與忠心與否無關,要知道咱們荊州眼下本來就要很多人來自北方,只為躲避戰亂來此,你敢保證他們心中就沒有返還故土的意思?只要能有返回北方的希望,他們還是想回去的。”
“另外還有蔡瑁剛剛亡故,很多依附于他的南郡本土豪強亦是不知該何去何從,荊南那邊,昔日被你整治的豪強,你當他們便心服口服了嗎?還有你借戰之機,撤下黃祖的郡守之位,黃家人在江夏何等勢大,你以為單靠魏延在那邊壓制,就可以了么?”
劉琦瞇起了眼睛,開始仔細沉思。
劉表繼續道:“眼下不指望能夠對付誰,但至少要通過這次事,讓他們浮出水面,你也好有個防備……你到了荊州之后,就花大力氣在斥候和探查的身上,如今更是有你從長安帶回來的那三千少年男女……聽說你一直在暗中調訓他們吧?為父知道你想做什么?如今不正是該派上用場的時候么?”
劉琦站起身,沖著劉表長作一揖道:“多謝父親,孩兒明白了該怎么做了。”
劉表長吁口氣,道:“機會為父給你了,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劉琦額首道:“父親放心,孩兒一定會把握住這次機會……對了,還有一件事需要向父親稟明。”
“何事?”
“關于滿寵的事。”
劉表臉上的肌肉抽了一抽,很顯然他不是很喜歡這個人的名字。
畢竟,滿寵當年在山陽郡干的事情,與他著實大相庭徑,兩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劉琦方要張口,卻見劉表突然抬手,擋住了他道:“不需要跟為父說了。”
“嗯?”劉琦聞言一愣。
劉表慢悠悠地道:“為父適才說了,從今往后,這荊州由你做主,老夫會往荊南去做學治學,不再過問軍政之事,用誰不用誰,今后你就無需向為父稟報,治理十郡的事,由你承擔。”
劉琦聞言不由啞然……想不到劉表還真是說到就做到。
“你想用滿寵,你就用吧,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這些事,與為父無干。”
劉表的表情很是鄭重,絲毫沒有作偽的嫌疑。
劉琦深吸口氣,對著劉表拱手道:“孩兒遵命。”
劉表強硬的支撐起身,道:“飯吃完了,話也說了,該干正事了,你替為父梳洗一下,幫我穿衣。”
劉琦聞言一驚,道:“父親的病雖然不傷及性命,但依舊頗重,眼下這個節骨眼,您要去何地?”
劉表輕輕地搖了搖頭,道:“蔡德珪過世,為父雖然有疾在身,卻總是要去瞅他一瞅、送他一送。”
劉琦皺起了眉頭,道:“會不會太過勞苦了?還是以身體為重。”
劉表卻是嘆息道:“這個節骨眼上,身體為重不得啊……不要多言了,幫為父換衣。”
劉琦見劉表態度堅決,只能答應。
然后,他出門將劉修招呼進了房間,兩個人一起為劉表將衣服換上,并替他梳洗。
然后,劉琦和劉修二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劉表出了門。
劉表的步伐很緩慢,猶如龜速,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裝的,偶爾還向下沉一下,弄的劉琦和劉修不得不全神貫注的攙扶著他。
直到府邸門口時,劉琦方才命人找來幾個力氣大心思細膩的侍從,代替自己和劉修攙扶劉表。
就在套車的這個空檔,卻見張允急匆匆的趕到了州牧府的門前。
一見劉表,張允當場就有些傻眼了。
“阿舅、舅、舅……”
劉表斜了他一眼,虛弱地道:“舅就舅,磕巴什么。”
“舅父!”張允終于將這聲稱呼終于喊了出來:“您這病是……痊愈了?”
劉表此刻被兩個人攙扶著,若是沒人攙扶,他便會立刻癱軟到地上。
劉表瞇起眼睛,低沉道:“你看呢?”
應該是沒好……張允在心中嘀咕道。
“舅父,您這是作甚?”
“去趟蔡府,憑吊德珪。”劉表沒好氣地道:“你去了嗎?”
“自然是去了的。”張允急忙回答。
劉表不再看他,而是吩咐侍從將他攙上了輜車。
張允望著劉表顫巍巍的背影,快步走到劉琦身邊,道:“舅父身體羸弱,狀況甚是不佳,如何這個時候讓他出來見風?”
劉琦嘆息道:“他自己執意要出來,我也沒有辦法的……畢竟蔡德珪新亡,嚴君說什么也要去親自祭奠。”
說到這,劉琦看向張允,疑惑地道:“兄長來此作甚?”
“伯瑜,我特來向你稟明荊南戰局啊。”
“孫堅?”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