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魏續便引著楊松,去呂布的府邸拜見。
相對于魏續的過分熱情,呂布明顯就顯得高冷了許多,坐在主位上的他板著臉,面如寒霜,顯得極不進人情,但氣勢倒是十足。
呂布昔日本就是并州武人之首,性格極為孤傲,也正因為這樣,當年他在董卓麾下時,一眾西涼軍武將都對他深以為恨,惱怒呂布不將其等放在眼中。
到了如今,呂布已經是堂堂的衛將軍,單論將軍之位還在劉琦之上,成為了天子與王允麾下的頭號大將。
因此,呂布性格越發狂傲,亦是越發的目空一切了。
當楊松將金帛和蜀錦等物擺在呂布的面前時,呂布的表情依舊是冷冰冰的,不見喜怒,大有將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覺。
“衛將軍,這些薄禮皆劉鎮西命末吏帶來雒陽的,特意轉托末吏,一定要末吏親手交付于將軍,以表劉鎮西對衛將軍的相敬之情。”
呂布站起身,慢步來到正廳前,低著頭將地上的貴重物品挨個審視了一遍。
“劉鎮西費心了。”呂布淡淡言道:“只不過,我與劉鎮西一為天子親將,一為外藩鎮守,這彼此之間有禮品往來,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會有所見疑,似此,大為不妥。”
楊松不慌不忙地沖著呂布拱手道:“我家劉鎮西替朝廷牧守南境,將軍坐鎮朝堂替天子拱衛京師,天下安危皆有賴于兩位將軍,彼此之間相互走動一下,通個有無,其實細想想也是為了漢室天下著想,如此也能證明了兩位將軍同舟共濟,讓那些宵小之輩不敢輕舉妄動,這總比兩位將軍水火不容要好吧?陛下若是知曉,心中也會歡喜的。”
楊松的話雖然是將斜的說成了正的,但聽在呂布的耳中,還是頗為順耳的。
呂布面上的表情不變,但心中卻多了幾份贊嘆之意。
不得不說,劉琦在選人這方面還是很有眼光的,這個楊松看著雖然有些滑,但不得不說,讓這樣的人來給自己獻禮,呂布還真是不太好拒絕。
“溫侯,劉鎮西提議囑咐末吏,送一件寶貝與溫侯,還請溫侯笑納。”
“寶貝?”呂布聞言不由來了興趣:“是什么寶貝,與某一觀。”
楊松笑呵呵地拍了拍手。
然后,便見兩名隨從抬著一個托盤來到了正廳之中,并將托盤放在了正廳內,請呂布觀看。
那托盤上面,還故作神秘的遮了一個布蓋。
呂布疑惑地看向楊松,卻見楊松笑呵呵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呂布大步上前,一伸手就掀開了那托盤上的布蓋。
里面的東西,是一套制作精良的甲胄。
是環鎖鎧。
環鎖鎧是由西域傳入中土的,但由于傳入的時間較短,且制作比較繁雜,因此在中原之地,并不多見。
呂布目下,也僅僅只是聽說過此甲而已,未曾見過實物。
整個大漢,目下也僅僅只有南陽郡的冶鐵技術,再加上南方豐富的金屬資源,可以支撐劉琦去大批量的打造各式各樣的甲胄。
呂布拿起了托盤中的那件甲胄,開始認真的打量了起來。
以做工而論,環鎖甲的一般由鐵絲或鐵環套扣綴合成衣狀,每環與另四個環相套扣,形如網鎖。
這樣的鎧甲制作流程和周期,相對于目下呂布所穿的甲胄時間要長上許多。
這種甲胄的優勢,在于輕便輕巧,柔韌性強,其重量比之呂布現在所穿的重將,幾乎要輕上三分之一。
但相對的,它也存在缺點。
那就是鎖子甲的防御力要遠遜于重甲。
對于一般的弓弩冷箭來說,鎖子甲的防御力是足夠的,但一旦碰上了長矛大刀,其防御力便遠遠不及重甲了。
可若是在鎖子甲外面,再披一重輕甲,則防御力相比于重甲而言并不會減少太多,而且就重量來說,還是比重甲要輕。
況且以呂布的身份和武力,他身為主將,若是真在戰場上碰到刀斧襲身的時候,必然是身陷巨大危機。
到時候,就算是身披重甲,怕也是不會起到什么大用,反倒是會因為過于厚重的甲胄,而影響動作和發揮,而被對方襲殺。
最重要的,是楊松獻給呂布的這套甲胄,在外觀上異常精美,打造的非常惹眼。
呂布是一個性情不定浮躁之人,注重于外在繁華。
在他看來,甲胄的實用性是其一,其二還要穿上以后,瞅著甚是威武雄壯。
這在后世,叫耍帥。
可愛美之人,人皆有之,也是可以理解的。
當初的方天畫戟,也是劉琦在南陽郡打造的兵械,雖然使著比長矛要復雜的多,但呂布還是異常喜歡。
如今再配上這套鎖子甲,呂布的腦海中已經開始勾勒出自己身穿鎖子甲,身披蜀錦戰袍,手中方天畫戟,坐下嘶風赤兔馬的英武形象。
這才是符合天下第一武人的標配。
“哈哈哈哈!”呂布一直冰冷如山的表情,終于緩和了,他發出了難得的暢快微笑。
“既得劉鎮西這般厚意,那布就卻之不恭了,來人啊,上酒擺宴,呂某與楊先生喝個不醉無歸!”
楊松心中暗道……呂布的為人,果然還是讓君侯給看穿了,連他喜好什么東西都被君侯琢磨透透的。
難怪君侯能成大事,單是這份看人的功力,我等就遠有不及。
楊松和呂布搭上了線,而另外一邊,王允在得知劉琦派人將劉璋送到了京師之后,氣的連臉都青了。
他讓劉琦在益州處置了劉璋,可劉琦偏偏不做。
非但不做,還將這燙手山芋給直接扔到了雒陽來!
這不是擺明了,要陛下親手處置這叛逆宗親嗎?
王允知道,劉協自幼屢遭磨難,心中最恨那些叛臣,劉焉父子在益州興建違規車輿,擺明了就是暗地里想稱帝,這可是觸碰了君王的大忌!
以劉協年輕的心性,怕是未必會放過劉璋。
然畢竟是宗親,若是殺了,恐有失天下宗親之心。
王允心中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先暫時保全劉璋,至于此人如何處置,待過一段時間風頭過了再說。
兩日后,益州的使者李錚和楊松,奉旨入宮見駕。
德陽殿上,劉協親自接見了兩名使者。
而李錚和楊松這一次見駕劉協,并非以押送罪人劉璋為名,而是以朝奉為由,帶了諸多寶物,前來進奉。
雖然已經重新占據了兩都,有了司隸和京兆的廣饒疆土,但劉協的根基依舊淺薄,且軍政大權還都不在自己手中,少府的物資實在有限,就現實情況而言,劉協還是個窮皇帝。
但是李錚這一次上京,不但帶來了糧食,牛羊,另有茶葉、白瓷、麟趾金、蜀錦、漆器……甚至還包括給劉協修繕皇宮的木料和石料。
這些東西,沒有入太倉,而是直接交于了少府。
雖然太倉和少府都是雒陽的財政機構,但大司農所主管的太倉收支隸屬于國家財政,與皇帝本人的關系不大,太倉內的財政支出用度,只能用于國家建設,皇帝本人不能調動用于私生活。
但少府卻不一樣,少府中的財貨,屬于皇帝的私財。
可自打董卓入京之后,少府就成了空殼子,基本就沒有了進項。
而王允擁護劉協返回雒陽之后,因為要重新建立官署外加足見軍隊,少府中的收支也一直極為微薄,劉協的日子一直過得都是緊巴巴的。
而前代帝王管轄的少府主要進項之一,是賣官,可如今這局勢,官根本就賣不了,因為大部分的官員任命自董卓之亂后被地方搶走了。
其二是征收山海池澤之稅,但如今各地群雄割據,整個大漢朝的山海池澤之稅,都被各地的牧守截胡,直接進了他們個人的腰包,與劉協不再有任何關系。
所以說,四年來,劉琦這一次朝奉的進項,在某種意義上而言,是劉協這幾年所見過的最大的一筆收入。
單憑這筆收入,劉協對李錚和楊松的好感,就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
皇帝也怕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