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布出了長安城,回到了他兵馬駐扎的地方,整個人,看起來都很是輕松。
呂布那些提心吊膽的部將,見到呂布回來,心里面不由長出了一口氣。
尋常將領也就算了,不知道內情,不明白呂布此行,有多么的兇險。
感觸倒也不怎么的深。
那些知道一些內情,尤其是知道內情知道的最多的魏續,這一天,心里面真的是跟打鼓一樣。
坐立不安的。
擔心這一次呂布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主公,今天前去見相國,可有什么所得?”
夜深的時候,魏續再一次來到了呂布這里,與呂布見禮之后,出聲詢問呂布。
呂布笑道:“自然有所獲。
我決定了,要將王允這家伙給出賣了,賣到相國那里,換取一個好價錢!
以此來謀求相國對我的重視。
并換取下一次率領大軍,出去攻打其余州郡的機會!
董卓的胃口,會越來越大的。
在劉成那賊廝拿下益州之后,接下來,他必定還會對其余州郡下手。
我將王允這廝舉報了之后,也不要董卓這廝給自我的其余好處,就先將事情與他說好了,下一次出兵攻打其余州郡了,讓我帶兵去打……
到時間,我的機會就來了!”
呂布與魏續這樣說道,整個顯得很是興奮。
這是今天他見到了董卓,感受到了董卓對自己的態度之后,所思慮出來的決定。
雖然之前的時候,呂布一直想要益州,但此時益州已經被劉成給捷足先登了,他也沒有辦法再在這上面死磕了。
只好是退而求其次了……
“主公這是已經徹底確定,董卓不會再對主公出手了?”
魏續詢問。
呂布點頭:“確實如此。
董卓這人,我還是非常了解的。
這人殺人、尤其是殺可能會背叛自己、或者是想要殺他的人,下手是非常果決的。
他根本不會去費勁心力的去找證據什么。
他只要懷疑你,覺得這事情,應該就是你做的,那么就會極為果斷的出手。
今天我只帶了五十親衛進入到了長安城。
到了董卓府上的時候,更是與親衛分開,赤手空拳的去見董卓。
董卓若是這的懷疑我,想要除掉我,當時就已經出手了。
在當時的那種情況下,董卓出手,是能夠輕易的就將我給除掉的。
但他并沒有這樣做,而是好吃好喝,好言好語的對我進行招待。
很認真的與我商討大禮儀那天的防御的事情。
由此,我能夠確定,董卓絕對對我沒有殺意!”
呂布如此說道,臉上帶著篤定,與智珠在握的神情。
魏續聞言,低頭思索了一陣,然后開口道:“主公,您這個判斷,是非常正確的。
既然主公你已經有了決策,就要及早將王允居心不良,想要對相國不軌,謀害相國命令的事情,說與相國知曉。
免得夜場噩夢多,又鬧出了別的什么事情。
節外生枝。”
呂布聞言,心里面又有些氣,覺得這魏續太嫌人。
自己這般英明神武,神機妙算的人,什么事情考慮不到?
輪得到你魏續在這里不停的說話,教我做事情?
我好歹還跟著當今大儒蔡侍中學過一些時日的東西呢,你魏續才念過多少書?
遠遠比不上自己!
卻一個勁的在這里鬼精賣能,充大尾巴狼?
這是看不起誰呢?
呂布心里面不耐煩,是真的想要伸手對著魏續的嘴巴,狠狠的抽打上一頓,讓這家伙趕緊閉嘴,不要這樣嫌人……
心中如此想著,呂布就將那個他極為重視、里面裝著記仇小本本的匣子打開。
當然不是再次打開記仇小本本,將魏續這個部下給記到小本本上。
而是從里面拿出來了一封拆開的書信。
這就是不久之前,王允差心腹之人來到潼關,交給他的那一封。
在這書信上面,王允可是寫下來了太多的東西。
他拿著這書信,去董卓那里告王允,是一個一個準!
魏續這人,雖然話多嫌人。
但有些話說的還是很對的。
這個時候,距離大禮儀的舉行,還有十天的時間。
自己這里既然已經做下了決定,那確實不能再拖下去了。
需要趕緊行動起來,來到董卓那里,將王允給賣了。
如此,方才安心……
事情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王允所在的房間之中,王允握緊拳頭,臉上帶著笑容,與一切都在把握在手中的自信。
在自己下定決心,將王頎以及王頎所率領的一些死士都給犧牲了的情況下,董卓這家伙,果然是將呂布給調到了長安!
而根據自己派去與呂布進行接觸的心腹之人回報,呂布對于自己計策,也并沒有什么反感的。
雖然不曾明確答復,但是基本上還是差不多的。
這一次的事情,算是穩當了!
有了呂布這個家伙的加入,自己不日之后,一定能夠將董卓這廝的腦袋給砍下來!
完成袁本初等天下有名的人,都完不成的事情!
然后開始匡扶漢室,輔佐天子,讓漢家天下,再度變得興旺起來!
他有著絕對的自信,只要能夠將董卓給除去,把握住局勢,他就能夠輔佐著天子,興復漢室!
自己,注定將要成為千古留名之人!
他如此想著,臉上露出笑容與自信。
與滿滿的感動。
為自己的忠心,自己的忍辱負重而感動……
這一次的事情,對于王允來說,極其重要。
呂布那里,又是至關重要的一環。
呂布只是含糊應對,沒有一個明確的答復是不成的。
這事情,必須要確定下來。
不容許呂布那里,出任何的差錯!
對于這事情,王允是不擔心的。
只要那呂布來到了長安,就必須要按照自己的想法來!
只能要加入自己,當自己手中的刀!
替自己做這件事情!
至于之前讓心腹之人,來到潼關那里,寫與呂布的信……
這并非是王允粗心大意,居然給呂布留下來了這樣一個大的把柄。
而是他故意留給呂布的一個破綻。
目的就是防止呂布那家伙,真的是對董卓忠心耿耿,或者是被董卓嚇破了膽,在這樣的情況下,依舊不肯前來長安……
他這是在許諾了呂布多重好處之后,又以自身為誘餌,增加了一重保險。
以此來確保呂布前來長安。
畢竟他這種級別的人,謀劃的還是董卓,呂布真的是將他給舉報了,那絕對能夠從董卓那里,獲取到很大的好處。
由此可見,王允這人,在處理政事,輔君安民,治理國家上面的能力先拋開不說,這出上一些陰私主意,謀劃謀劃人上面,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既然他是故意留下這樣一個破綻,把這樣一個把柄給呂布的,那么,他自然有著相應的應對辦法。
不可能真的讓呂布給抓住!
“呂布奉先……”
王允臉上浮現出一些顯得有些詭異的笑容來。
他出聲緩緩低語:“既然你已經來了,那么,就別想走了,接下來要怎么做,可就由不得你了……”
長安城外,呂布兵馬臨時駐扎的營地這里。
呂布與魏續在這里商議了一陣兒事情,將舉報王允造反,想要殺害董卓的事情定下。
又說了一些比較細節的事情之后,魏續就準備從呂布這里,告辭離開。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為呂布守著大帳的親兵,過來稟告呂布道“啟稟主公,在有人前來見主公,自稱主公故人。”
呂布聞言,與魏續對視一眼。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有人深夜來訪,說是故人。
他們兩人心中,不約而同的浮現出了同一個人。
那個在幾天之前,在潼關那里,見過他們的人。
魏續原本就已經準備走了,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就順勢停了下來,想要看看這事情,到底是如何發展的。
對方想要做些什么。
“讓他進來吧。”
呂布想了想,出聲如此說道。
他此時已經下了決心,要對王允進行舉報了。
因此上,對于這人的到來,抱著一些類似于掌握了一切的那種高高在上和戲謔的心理。
片刻之后,親衛就引了一個人過來。
呂布他們想的沒有錯,來人正是前幾天晚上,在潼關與他們相見的那個王允心腹。
這人,能夠深夜至此,倒不是王允有著通天手段兒,能夠在晚上的時候,將人悄無聲息的從長安城中送出來,讓他前來呂布這里,與呂布相見。
而是在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讓人出了長安城,在長安城外待著。
晚上的時候,前來呂布這里說事情。
“小人拜見溫侯,拜見校尉。”
上次已經見過,此時再相見,都是老熟臉。
倒也沒有什么生澀之感。
這人來到這里之后,對著呂布和魏續行禮,口中如此說道。
“你此次前來,所為何事?可是司徒公,又有什么話要交代?”
呂布大咧咧的受了這人一禮,出言這般詢問,沒有半分的拐彎抹角。
這人點頭道:“確實如此,司徒公得知溫侯今日率領兵馬,來到長安,歡喜不已。
當時就安排小人,前來見溫侯了,向溫侯道喜,恭喜溫侯做出來了這樣一個明智的決定。
今后,這大漢百姓,必定忘不了溫侯的恩德,天子也忘不了溫侯的功勞。
溫侯必定會青史留名,名垂千古!”
這人笑著對呂布說道,態度極為恭敬,說話也非常好聽。
呂布聞言,心中冷笑,暗罵王允與王允的心腹從人愚蠢。
都已經快要被自己給賣了,還不自知。
還在這里與自己這般的說話。
他心中這樣想著,就開口笑道:“回去之后,替我向司徒公致謝。
說我呂布,絕對不會忘記司徒公的大恩大德。
今后一定會將司徒的恩情,記在心里,永不敢忘!”
王允的心腹從人,聞言道:“溫侯放心,小人回去之后在,一定會將溫侯的話,轉告給司徒公,司徒公知道了溫侯的心意,一定會非常歡喜。”
呂布聞言,心中笑意更濃。
這王允與王允的從人可真的有意思。
都快被自己給賣了,現在還幫著自己數錢呢!
真不知道,等到明日,他們被兵馬抓起來,然后被宣告謀反罪的時候,將會是怎樣的心情。
想必心情一定會非常的復雜,非常的震驚。
一想到這些,呂布心里面就更加的開懷了。
接下來,王允的從人,又與呂布說了一些話。
都是在說呂布這樣做的好處。
以及事成之后,將會得到什么。
甚至于還專門提了提,這樣做了之后,呂布可以將劉成壓在下面。
說實話,這確實讓呂布很心動。
尤其是想到,今后劉成這個殺豬的,被自己給壓在下面,看自己臉色行事的情景后,心里面的就變得更加開懷了。
但只可惜,呂布已經下定了決心要舉報王允,重新獲得自己爸爸的寵愛了。
最終也沒有被王允心腹從人的話給打動。
只是嘴上在答應,心里面在盤算著明日之后,自己將會通過賣掉王允,得到多少的好處。
與賣掉王允獲得爸爸寵愛,然后獲取到大量好東西相比,跟著王允干,殺掉自己的義父董卓,風險實在太大。
畢竟他的董爸爸,手中還掌握許許多多的兵馬,不太好對付。
呂布總是擔心會翻船……
這是他干爹,長期以來,給他帶來的一些心理陰影。
又說了一陣兒,該說的事情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呂布覺得這家伙將要離開的時候,這王允派來的心腹從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開口道:
“奧,對了,司徒公還有一些話,要讓小人告知溫侯。”
呂布聞言道:“是何言語?”
表面認真,心里面卻無比敷衍。
懷著看笑話與一些憐憫的心思。
王允從人道:“司徒公說,溫侯之前派人燒掉短屯大量糧草的事情,他在一定會牢牢的壓在心里面,絕對不給任何人提及,更不會告知董相國。
當然,還有溫侯之前派遣人手,在關中四處張貼‘燒掉棧道三百里,蜀中自成一洞天’的事情,他也一定會牢牢的壓在心中,不讓外人知道。”
王允的心腹從人,望著呂布這樣說道。
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恭敬,說完之后,還不忘記給呂布,以及邊上的魏續施禮。
然而,他這般恭敬的說出來的這一番話,卻擁有著極為強烈的沖擊力與殺傷力。
一番話說完,直接就讓滿腦子都是將王允給賣了之后,將會獲得多少好東西的呂布,呆愣在了原地!
一顆心砰砰狂跳!
腦子里面,出現了一刻的空白!
這真的是太意外了!
真的是太讓人措手不及了!
他沒有半分的防備,直接就被打蒙了!
在此之前,不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王允交代給王允從人的話,居然是這些!
燒短屯糧草的事情,一直都是埋藏在他心中的一個大疙瘩。
不然的話,在面對董卓召喚的時候,心中也不會那樣發虛了。
今天,通過與董卓的相見,他已經確信,董卓完全沒有懷疑他,對他還是如同以往那般放心。
這讓他心中,也徹底的放了下來。
覺得除了自己以及魏續這些人之外,外人絕對不會知道這件事!
結果,萬萬沒想到!
王允的從人,當著他的面,直接就將這事情給說了出來!
并且,還拿這事情來威脅他!
呂布的面色,變得極度難看。
一時間,整個大帳之內,變得極為安靜和壓抑。
呂布和魏續二人的面色和心情,都非常的精彩。
只有王允的這個心腹從人,臉上依舊保持著恭敬與小心,看起來與之前沒有什么區別。
“蹡踉”一聲響,打破了這大帳之中的沉寂。
呂布猛然抽出腰間所佩戴寶劍,劍尖直接抵在了王允心腹從人脖頸上!
鋒利的劍尖抵著喉嚨,將他的皮膚都給刺破了一些,有鮮血,小蛇一般,順著他的脖頸蜿蜒而下。
冰冷鋒利的劍尖,伴隨著刺痛,化作死亡的陰影,將他籠罩。
王允的心腹從人,面色為之發白。
就算是他心智堅定,在如今這種情況之下,面對著呂布這種世之虓虎的威勢,也一樣是為之感到恐懼。
“你這是在威脅我?!”
呂布目光似乎要化作實質,極其兇狠,仿佛要擇人而噬。
王允的從人,身體顯得僵硬,面色發白。
但是,他還是對著呂布恭恭敬敬的拱手說道:“小、小人怎么敢威脅溫侯?
只是在轉述司徒公的話,在陳述事實而已。”
這種用著極為恭敬和慫逼的神情與語氣,說出來的濃濃威脅的話,令得呂布更為暴怒。
“你莫非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
他說著,握著長劍的手,稍稍用力,往前推進了一點。
王允這個心腹從人,脖子上流血流的更快了。
“小、小人當、當然不覺得溫侯不敢殺小人。
只是來時司徒公已經與小人交代好了,只要小人回不去,他就會立刻將這些事情告知相國知道。
您就算是殺了小人,也一樣是于事無補。
不僅僅是小人,就算是您將司徒公給殺了,結果也沒有什么不同。
司徒公早已經是將事情給安排的妥妥當當了。
就算是您將他殺了,也一樣會有人將您做下來的事情,告知董太師!”
“爾等無憑無據,便在這里的信口雌黃,這事情,他王允說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了?
拿不出證據,就想以此來要挾我?
真是笑話!”
呂布出聲呵罵。
王允從人見此,對著呂布再次一拱手說道:“溫侯覺得,向董太師狀告您做出來的這些事情,需要什么證據嗎?
董太師是那種需要證據的婆婆媽媽之人?”
呂布聞言,頓時語塞。
這董卓平日里是如何行事的,他比眼前這人,更加的清楚。
畢竟之前在洛陽的時候,有很多人,都是自己出手為董卓解決的。
這真的是一位不用講究什么證據確鑿,才對人下手的人。
只要心中對人有了想法,產生了懷疑,那么,直接就是雷霆萬鈞之勢,將人給拿下!
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留!
況且短屯的事情,確確實實就是自己做出來的。
而王允這廝,既然讓他的手下之人,對自己如此說了,那就說明,他是有覺得把握,能夠讓董卓相信他所說的話!
自己之前的時候,還暗自嘲笑王允愚蠢,居然用信件與自己說謀殺董卓的事情。
給自己留下把柄。
直到這個時候才發現,這家伙原來,早已經是留了后手!
原本以為,王允不過如此。
這時候,呂布才忽然驚覺,這家伙原來是這樣的一個老陰人!!
呂布沉聲道:“我呂布豈是能夠接受爾等脅迫之人?!”
口中如何呵斥,手中長劍,終究還是沒有再往前刺。
“司徒公說,這事情合則兩利,斗則俱傷,他反正年紀也比較大了,實在匡扶不了漢室,就不匡扶了。
漢室成了如今的這個樣子,他本身也不想活了。
死了反而是一種解脫。
就是可惜溫侯,一身勇力,正值當年,乃是大展身手的好時候。
就因為這事情而死掉了,實在是可惜……”
呂布聞言,沉默片刻,將劍從這人咽喉間移開,插回了劍鞘。
隨手扯來一塊破布,丟到了這人身上。
“將你傷口綁住,免得死了!”
王允心腹從人聞言,不由大喜。
對著呂布深深一禮,出聲說道:“溫侯一定會為今日決斷而慶幸!”
呂布冷聲道:“哪個告訴你,我已經同意了?
我要先考慮考慮再說!”
“那溫侯可要快些,莫要思索了太長的時間。
不然,我在約定時間,傳不回去消息,司徒公可就要將溫侯焚毀短屯糧草的事情,告知董太師了!”
這人出聲提醒道。
呂布冷冷的看他了一眼。
很想將這家伙給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大聲喊來親衛,讓親衛將這家伙從這里帶出去。
他要好好的思量思量這個事情。
呂布思索了好一陣兒,依舊是覺得心中無比憋悶,只得望向魏續道:
“如今之際,為之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