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自行車扎好放在一邊,示意慎之他一起來看看,順便學習一下。
他會意,兩人走向了攤位。
這攤主兒眼力很好,記性也很棒,見來人是駱濤,原本定在小馬扎上的屁股,這會兒也靈活了起來,趕緊起身笑臉相迎,“喲,駱爺,今兒又來淘寶了?”
聽這人的語氣,別提多客氣了。
他這嗓門很大,生怕別人不知道駱濤駐足他的攤位。
這也都是他有意為之,就是要別人都知道,這也好給他的攤位漲一下名氣。
臨近的人,也都聞聲望了過來,接著就是圍觀。
這場面駱濤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笑呵呵抱拳問好,“諸位早哈!”
有知禮的朋友,回道:“駱爺,早。”
“呵呵呵,諸位要是不忙,咱們就一起看看。”見他們沒有離去的意思,駱濤只好改為邀請。
“求之不得,……”
“駱爺,給您櫈兒,坐著看。”攤主很有眼力勁,把他屁股的小馬扎遞給了駱濤,這很是尊重行里有本事的人。
自張先生離去,駱濤在古玩界的名氣日益增長,特別是在前段日子,發表了兩篇作品之后,再加上有拜了個大佬做老師,他在行里越來越有名家大師的派頭。
“咳,我謝謝您吶,凳子就不用了,還是留著您自己坐吧,一天天出攤也不容易。”駱濤可不想擺什么架子,還是給大家留一個謙虛懂禮的形象好。
“喲,您這個。”攤主豎起了大拇指,“拔份兒。”
這一刻他對駱濤崇拜達到了一個小高潮。
圍觀的群眾也都紛紛夸獎駱濤的人品,“真有其師之風。”
“這話沒錯,名師出高徒嘛!”
“能捐那么多錢做慈善,這就是好人了。”
“文章寫的也棒,《我要上學》能把我看哭了。”
“聽說上面還表彰了他一輛紅車,是不是真的?”
“好像是,以前我還見過呢,那小車開著別提多有面兒,就那皇冠都得靠邊兒站。”
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駱濤的豐功偉績。
慎之站在駱濤的身邊,用崇拜的目光看著他,耳朵認真聽著人群中夸獎自己老師的話,心中無比的自豪,他自己能成為駱濤的學生。
“謝謝大家的厚愛,……我是無法跟張先生做比較的,但是我會努力向他老人家看齊。”
跟大家伙又聊了一會兒,再好跟這攤主繼續聊。
蹲下身子,就抄了一個銅爐,看了一下,“不錯,可惜做的時候有點偷手了。”微笑著看著老板又把東西放了回去。
這偷手,意指做東西的時候偷工減料了。
東西被駱濤一眼識破,攤主略微有點尬尷,但也不敢說駱濤打眼了,尬尷一笑,“呵呵呵,您再看看別的。”
這是下給他一個下馬威,讓他知道自己可不是那些名不副實的專家。
駱濤也不說話,又拿起了一件青花盤子,盯著看了一會兒,盤子是真的,只不過動過手,就是修補過。
“這件不錯。”看準了之后,又把這盤子給放了回去,沒交易之前,這東西還是人家的,自己拿手,一是不像話,二來談價的時候也會落了下風。
看向攤主,“拉拉手。”這是行里的交易方式,叫做袖里乾坤。
他極為高興,“好嘞!”從腰間抽出一個類似套袖的黑色物件。
以前行里人玩袖里乾坤,很是方便他們都是穿著長衫,有長袖。現在人有幾個穿的,更何況是大夏天。
為了能繼續傳承這個比較神秘的交易方式,人們就創造了新的方式。
八九十年代還玩這種袖里乾坤,進入二十一世紀之后這玩意兒也就沒有什么人關注,學習了。
攤主自己先套上半截套袖,留半截給駱濤。
當兩者相遇,雙方先都是欲拒還迎,接下來的情況就非常不妙,以來我往,駱濤還是技高一籌,殺的攤主節節敗退,一瀉千里。
“駱爺,您這殺的也太狠了……。”攤主面露心疼不甘,一咬牙,“得兒,看在您的面子上,就這個價了。”
他手里很是麻利,用油紙給包上那盤子。
駱濤聽他說話笑笑,要是按現在的行情這家伙穩賺不賠,但是要用后世的行情他是穩虧。
一個修過補的清代官窯,能賣出去八十塊,真不是低賣。
駱濤一邊給他數錢,一邊說:“您可一點都不吃虧的。”
他笑笑,接過了錢,“兩清,您要不還看看?”
“您這都是荒貨吧?”
“咳,您法眼,這行里可真是一點都瞞不了您。”
駱濤笑了笑,先把剛買來的東西遞給慎之,回復攤主,“您言重了。”
眼睛掃了一圈,這個攤兒,還是那件自己一眼就看上的瓷器比較耀眼。
形是葫蘆,通體藍色,浮雕梅花,瓶高十五公分,小口。
駱濤很隨意拿起來看了一眼,先是確定了款是雍正時期的。
又感受了一下瓶口和葫蘆瓶的瓶底沒什么痕跡。
這時,他心里對這件瓷器的真假已經有了一個肯定的結果。
小心翼翼放好,“家里倒是還缺一個插花的瓶子,可惜了。”
“那什么,我們就不打擾老板您做生意了。回見您嘞!”
駱濤正想走,攤主就出身喊道:“駱爺,您這什么意思,話說了一半,可惜什么了?”
圍觀的人也好奇呢。
轉而,他們心里又都想明白了一點,那就是那東西肯定假了,不然駱濤不會說可惜了。
“哦,怪我沒說清楚。
這瓶吶是不錯,可惜和我家那個民國的葫蘆瓶那不配套,我就是買回去,也不能擺出來,您說可惜不可惜。”
駱濤解釋了一下,還偷偷瞄了攤主一眼,看的出,他的心亂了,對那件清雍正琺瑯彩葫蘆瓶沒了章程,心里也漸漸認同駱濤傳遞出去的錯誤信息,葫蘆瓶也是民國時期的。
賣家心一亂,駱濤心就非常穩。
這行沒有好人和壞人之分,古玩行不像其它行業,買了假貨就可以拿起法律武器來進行維權,對于那些生產假貨的廠家,他們就是缺德。
古玩,不論是買家還是賣家,他們都是一幫賭徒,只要不害人命,他們都是普通人。
撿漏,打眼都是各憑本事,怨不得別人,抱怨這行害人,那就別入。
入行需謹慎,投資有風險。
“那是有點可惜,不過駱爺,您看這件瓷器,器型,燒出來的色彩還有工藝都是上上之選,這還是雍正款,絕對跑不掉……買回去擺家里,絕對錯不了。
買福祿回家,……”
這家伙的嘴絕對開過光,這也太難瞎掰扯了。
你要是真知道是雍正的,還能拿出來擺在這。
要說福祿,這倒是一個好彩頭。
“哈哈哈,您這個老板,不到國字號干推銷員真是可惜了。”駱濤打趣了他一句。
“駱爺說笑了,我那有那個本事,要是我干推銷員那有緣份認識您吶。”
會說話就多說兩句。
圍觀的人都是大笑,說:“王老歪,你這嘴可是真能說,駱爺,這不想買也的買了。”
名字有叫錯的,這外號就從來沒有叫錯的,這位叫王老歪的攤主,果然人如其名,注意看他站著的時候感覺就是有點歪。
“去,起什么哄。”他哄了一下那個起哄調侃他的人,轉臉又微笑看向駱濤,“駱爺,怎么樣?”
駱濤笑笑,很隨意道,“那,您開個價吧!”
駱濤知道這番他就是想開高價,也不能開高價了,因為大家都把話說開了,他要是向駱濤開了高價,駱濤要是不要,那件東西八成是賣不出去了。
而且,他在行里的名氣,也會變的不合群。
這次兩個人也沒有拉拉手,他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頭。
不要問,這不是三毛,也不是三塊。
“高了。”
他也不急,道:“那您以為多少合適?”
微笑道,“今兒就算交個朋友,三百就三百了。”
他大喜,沒有想到駱濤這么豪氣,好話又是不要的往外崩,向著駱濤狂轟濫炸。
駱濤一時間真被他給拍的暈暈乎乎。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慎之一直看著駱濤和攤主談,一言不發,默默學習,觀察。
他很是認真地看著,也沒有看出來這其中的貓膩。
在這種場合與地方也不好開口詢問,讓駱濤給他解惑釋疑,只能先把疑惑記在心里,等回去后再一一請教老師。
“回見您嘞!”
“回見,您慢走。”
駱濤帶著微笑離開了這個攤位。
駱濤露出的微笑,在王老歪眼中,多少有點刺眼。
心里莫名有點難受,難又說不出來,望著駱濤推車離去的背影,撓了撓頭,發出自己他一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今兒自己不會打了眼了吧。”
屁股坐在小馬扎上,“咳,自己又臆想了。”
苦笑,對著人群轉聲喊道,“古玩瓷器字畫,京城駱爺最常來的攤位,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他剛喊,就立馬有人過來問了,“老板,硯臺不錯哈?”
“那是,都是好東西。”
駱濤師徒在離開王老歪的攤位后,又連著逛了幾個攤位,好的東西能讓他看上眼的真不多,但還是買了幾件有意思的小東西。
買了兩只翡綠的蟈蟈。
又逛了一會兒,師徒就準備打道回府。
這時來了一位年輕人,體形很壯,攔了師徒回去的路。
慎之很警備起來,問:“大哥,你這是什么意思?”
駱濤對這種情況很不在意,因為他不相信在這個地方有人敢搶劫,微笑目視著這位比自己壯的年輕人。
他是沒有惡意的,見慎之這么嚴陣以待,心想自己的行為,一定是讓人家誤會。
趕緊賠笑,“不好意思,小兄弟,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來向駱爺請教問題的。”
“哦,你嚇我一跳。”向他埋怨了一句,向駱濤詢問道:“老師?”
駱爺就是駱爺,泰山崩面不改色,黃河潰依然不動,“不知道,您怎么稱呼?”
他連忙走了過來,微微彎了一下身軀,伸出他厚大的手,“駱爺好,我叫郝近明,東城人。”
駱濤笑著和他握了握手,腦子里還在想,這位是哪一號人物?想了一會兒實在是想不起。
說實話前世京城玩古玩的,他也就知道那幾個半瓶子水的明星,加上愛嘚瑟的老馬,別的收藏家真不知道幾個。
畢竟上輩子和古玩這行的關系,是一種若近若離的曖昧關系,也參與但沒有深入。
這種感覺令人非常難受,前世的駱濤居然堅持了十多年,這也就是因為他是錢人,要是一般人一定不行了。
最后憋出了一個字:“哦。”
這人挺自來熟,“駱爺,久聞您大名,一直……上次老馬還說,等您有時間了,我們去家里拜訪呢,今兒,沒想到在這碰到了,真是榮幸。”
一聽他還認識老馬,駱濤就更有和他聊下去的興趣了,“不敢,見到郝先生也是我榮幸,沒想到您也認識老馬啊。”
他介紹了一下,他和老馬的相識之路。
駱濤聽到之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都是收藏價。
“不知道,我能幫到您什么?”很快話題又回到了正題上。
他也不磨嘰,把自己買的那方硯臺拿了出來,“駱爺,您看…哦。”
他領悟到了什么,趕緊把那方硯臺放在地上。
駱濤微笑著道:“還望郝先生不要見怪哈。”
“是我的不是,一時忘了規矩。”
這硯臺也算是易碎品,加上兩人又都不熟悉,按規矩怎么能手遞手呢,出了事,算誰的。
駱濤提了一下褲子蹲了下去,他親開外面包著的油紙,駱濤用眼掃了一下,見沒什么毛病,才上手。
拿起來就看了一眼,駱濤就感覺,這硯臺在哪兒看到過。
不確定的問了一句:“這方硯臺是郝先生從王老歪那攤上淘來的吧!”
“您慧眼。我就想問駱爺您,這硯臺有問題嗎?”
駱濤明白了他的來意,也猜到了他和自己和這方硯臺,他們三者之間存在的一個緣份。
故事一定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