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問他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只好按下心頭的疑惑,邁步往院里走,直接面對當事人。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這人都已經進了自家家門,不管他們此來為了什么事?自己總不可能躲著不見吧!
面帶春風從影壁處拐進院中,走十字條石,過葡萄架,……
人還沒有進屋,就聽廳內的朱霖笑著說話,“你們看駱先生這不是回來了嗎?”這人也起身離了座。
張家父子一聽,也跟著起身朝門外看。
老張見到來人是駱濤,顯得格外激動,離了座位,迎了上去,“駱先生。”
“哦,原來是老張啊,您可是稀客,不知道今兒個是什么風把你們爺倆給請來了?”駱濤同他握了手,客套了兩句,又同他一起來,這會兒沒有說上話的小張打了一聲招呼。
又趕緊讓他們爺倆兒坐下。
這家里的主心骨既然回來了,給他們重新續上了茶之后,朱霖也不多做停留,同他們兩位說了一聲,便出了客廳做別的事去了。
“老張,今兒個來應該是有事吧?”
見他們爺倆兒面上帶著絲絲憂色,看來確實是有急事在身,駱濤也不跟他們多客套,直言不諱的問道。
“不瞞駱先生您說,今兒個來還真有些小事需要麻煩您。”
“哦,什么事?只要我能幫的上忙的,我一定幫。”
駱濤這心里仍然記得當年那個清晨,兩人因一個碗結下的因果。
當然駱濤如此說也不只是因為一個碗,而是知道這爺倆兒的人品,他們來找自己所辦之事,絕對不會使自己難堪,亦或者是難辦。
爺倆兒一聽駱濤如此承諾,都面帶笑容,心道今兒個這算是來對了。
老張簡單說了一下,事情大致就是最近幾個月里他們家在棉花胡同開的早餐店老是出事。
這一不是招賊,二也不是走水,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是招來兩張口的光臨,更關鍵的他們一來查,就能查出一堆問題。
這幾個月里他們可沒少交罰款,原來店里面確實存在不少問題,比如證件不齊等方面,這就有點氣質沒跟上拆遷的腳步,對于這一點他們認罰。
但今兒個上午上面突然又來了三位領導過來查賬,他們是好吃好喝的供著,半個小時過去,說什么店里的賬目不清。
之后就是扣壓了經營證件,責令他們關了小店先進行整頓,又要對其處以嚴厲處罰。
具體是什么處罰也沒有明說,就只說明兒個到單位去處理。
他們父子倆兒也就是識幾個字,趁著改革開放找到了一個發財的路子,再者他們就開個早餐店,又不是干什么大公司,哪里知道還需要做賬。
這錢一進一出,心里知道不就完了嗎?
越是沒有想到的地方越是被人揪出了弱點,現在的他們被定性為偷稅漏稅之人。
聽他們說明來意,駱濤面沉似水,這個變化讓張家爺倆兒一時也摸不著頭腦。
他們怕駱濤不幫忙,趕緊解釋道:“駱先生,我們小家小業的,一直以來都是本本分分經營。這些年上面出臺了那么多好的政策,我們從中得到不少好處,現在怎么可能會干挖墻腳的事,……”
老張說這話,駱濤倒是能信他幾分。
一個人要是裝,能騙的了一個人一時,但絕對騙不了一幫人好幾年。
老張開的早餐店在護國寺這片兒都十分有名氣,他的早餐店不光是早餐做的好吃,更為重要的是老張他是個熱心腸,人品好,樂于助人。
經他這么一說,駱濤也是納悶,什么時候早餐店也成了重點關照對象,上面之前也只是說要對大的企業進行全面檢查,沒說對這些小店也檢查。
就算是查偷稅漏稅,這一個早餐店能有多少油水,而且像這種個體戶賬目都是零碎,查他們的賬這不是閑的嗎?
駱濤僅聽他的一面之詞,就感覺這幫人是準備一刀切,或者是這里面別有洞天。
要是這么一來,那未來的歲月又要讓所有人變的恐慌起來,甚至可能讓大家產生一個錯覺,那就是上面是不是不準備繼續搞了。
到時大家心里面產生出這種想法也實屬正常,今年物價的事就是一個很不好的信號。
通貨膨脹嚴重,早就讓大家變的如驚弓之鳥,民眾現在已經聽不得大變動的新聞。
老張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要他們能和那幫人講清楚店里的收入情況,再有人出面作保,這事也就能揭過去。
這作保看似簡單,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可這其中也要擔著很大風險……
駱濤暗自盤算,又怕怠慢了他們爺倆兒,笑著讓他們喝茶。
爺倆兒臉色一滯,感覺有點不妙,都在想駱濤這是什么意思?是幫?還是不幫?
大概愣了幾秒鐘,老張反應了過來,笑著舉杯對駱濤恭維了幾句,又偷偷給自己兒子遞了一個眼神。
老張看得很清這事就算駱濤不幫,他們爺倆兒也不能露出一絲不悅的表情,實在是兩者的地位懸殊太大,今兒個能登門進來已屬不易。
還有就是來前他本人也沒有抱著駱濤會出手幫忙,這事現在看著是小事,可要是弄不好就是一件大事。
對于他們爺倆兒剛才的小動作,駱濤可謂是盡收眼底。
這會兒功夫駱濤也想了很多,最后還是決定幫他們一把,算是還了他們之間的因果。
“今兒個你們既然登門來了,再加上吃了你們家這么多年的早點,這嘴也已經養刁了,你們要是不做早餐店了,我還真不習慣。
我可以給你們去說說,但是……”
駱濤的話又讓爺倆兒心里面升起了希望,一臉的期待他接下來的話。
這時候駱濤也不跟他們兜圈子,“你們要證明給他們看,你們沒有偷稅漏稅的行為。”
兩人一聽這話,一下子又為難了起來,這不是聽君一席話,猶聽一席話么。
這是說了?還是沒有說啊?
“這……”兩個大老粗犯了難。
這話一出口,駱濤也意識到了自己說了一句廢話(對他們爺倆兒來說),解釋道:“你們雖然沒有詳細的賬目,可每一天的開支收入,我想你們心里面是有一本賬的,你們只要同他們講清楚這些就行了。”
他們一時還是沒有轉過來腦子,小張慌忙道:“駱先生,這個我們是同他們講過的,可他們不認啊!”
駱濤見他如此迷茫,不覺笑了起來。
小張不理解沒關系,老張明白就好。
老張坐在椅子上遲疑了一下,又聽得駱濤發笑,這腦子靈光一閃,立馬就想通了此中關節。
此刻屁股下好似裝了彈簧,突然間站了起來,向駱濤彎腰致謝。
什么講說了?只要你的身份夠,那就是說了。不夠的話,說的再多也是沒有說。
老張這個舉動也讓駱濤慌了一下,趕緊起身扶了扶老張,同他說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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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有一些事還需要一個程序,比如老張他們爺倆兒起碼要講清楚他們店里的收入,跟所納稅額出入不大。
要是他們連這個都不能自圓其說,就算那幫人這次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追究了,這躲過了初一可躲不過十五。
有一就有二,下次還被人查出這個問題,那時候可就死定了。
談了一會兒,叮囑他們以后最好也做一個賬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們對駱濤這個提議欣然接受,經歷此事,他們也是后怕不已。
又聊了一會兒,他們便提出了告辭。
由于他們還要忙賬目的事,駱濤也沒有同他們多客氣,留他們爺倆兒吃晚飯。
送他們出了大門,又想起了什么,小聲同老張說:“老張啊,這以后還是要多團結同行才是。”
老張一愣不明所以,望了一眼,駱濤也沒有跟他解釋。
也不等他問話,就下了逐客令,“兩位慢走,我就不遠送了。”
“哎!哎!您留步。”
送走了張家父子,駱濤苦笑著回了小院。
聽了老張的故事,不得不感慨:處處是江湖啊!
駱濤也算是明白了,那幫人之所以查張家早餐店,這里面要是沒有第三者插足,打死他都不信。
以他的猜測這里面不但深,水還大,滋滋冒著聲的。
駱濤剛才跟老張說的那句話,很明顯就是在提醒他,就不知道他能不咂摸出味來。
當然,這些都不是駱濤問得著的,他只要明兒個給負責此事的同志打個電話詢問一下,自己就算完成了任務。
搖頭苦笑著往客廳走。
“走了?”
“嚯!”駱濤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珠圓玉潤的臉蛋,看著來人便來了一句:“走路也沒個聲兒,不知道人嚇人能嚇死人。”
“咳!你自己走路注意力不集中,怎么還倒打一耙。”
這聊天就聊天,怎么還損起了人,說誰豬八戒呢。
夫妻倆又嗆嗆上了。
駱濤撇了她一眼,也不甘示弱順勢甩下一句話,“豬八戒喜歡的是嫦娥。”
大步流星走進了北方客廳。
緊接著背后就響起,“嗬!什么亂七八槽的。”
穿著平底鞋,小步騰騰連上了好幾個臺階,快的連門檻都不需要邁。
緊跟著進了屋,就見駱濤已經老神在在坐在上首喝著茶。
朱霖一進屋,沒有留給她質問的空余,駱濤就問道:“爸媽他們怎么還沒有回家?”
“早回家了,這不他們父子來找你有事,我就讓二老帶著小丫頭去樓上看書去了。”
媳婦還是媳婦,知道分寸,明白張家父子來找他辦事,故意把老家支走,這樣也免得他們在不明情況下跟著攪和進來。
“對了,他們找你什么事?我問他們也不肯明說。”
駱濤不假思索道:“沒什么。”
他是不會拿這些事情在家里頭說,實在是沒有這個必要。
“飯做了嗎?”也怕她繼續追問,忙叉開話題。
“還沒,怎么?你餓了?”
駱濤半靠著椅子,瞇著眼,含笑道。“然也!”
朱霖白了他一眼,又是那句:“德性。”
嘴上是這么說,可心里絕不是這么想,站起身很溫柔的說:“等著,我這就讓何姐她們做飯。”
朱霖現在做事也是風風火火的,說著就出去了。
晚飯后。
“這些都是老張他們父子提來的?”看著客廳進門,門后側一角的禮物,駱濤覺得今兒個失了禮節。
人家這帶了禮物來,可臨走的時候自己也沒有意思一下,不說回個禮,最起碼這客氣話要給人家說上幾句。
這樣讓人家也舒坦一些。
現在可倒好,肯定讓人家誤會了,覺得自己一家人沒禮數。
“咳,我怎么把這兒給忘了。不是,你怎么也不瞅著點?”
嗬!這才是豬八戒倒打一耙啊,明明是自己忘了,怎么怪起了別人。
看著眼前這個情形,駱濤趕緊擺手讓她不要多想了,再想就沒完沒了。
這時老娘蘇桂蘭說道:“求人辦事,拿點禮物是應該的,咱們又不是不給他辦,我看沒事兒。”
這話聽著怎么有一股子腐敗的味道,這種思想可是要不得,再者自家從來不缺這些,不能因為心里面那點虛榮心墮落了。
原本就這么得的駱濤,此時暗暗下了決定,這老張父子帶來的禮物,一定要找個理由他們送回去。
它們在家自己看著難受還會影響老娘蘇桂蘭的心境。
可又不能當面說教老娘,一時間駱濤也想不出委婉的話勸說。
只好順著她的意思,對著朱霖道:“那就這樣吧!改明兒個咱們買些禮物再給他回送出去。”
蘇桂蘭聽兒子這么說,微微一愣,這別人來求辦事,帶點禮物不是很正常嗎?除了沒有客氣一下失了禮節,別的也挑不出毛病。
她雖然不太理解,但也沒有說什么?這幾年她也習慣了聽兒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