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恐懼的寒冷還未浸透源夜的全身,就被某種柔軟的感覺所覆蓋了。
溫暖,不足以稱之為熾熱卻也絕不能描述為冰冷的感覺,順著柳生櫻緊貼的肌膚傳遞過來的心跳灌入了源夜內心的空洞。
「……為什么要擁抱我呢?」源夜下意識的將疑問拋出,或許比起問題的答案,他更想要得到自己所期望的結果。
「我也不知道呢。」柳生櫻在源夜的耳邊低語,聲音輕柔卻又純粹,帶著剛曬過的被子那樣好聞的味道,「但是你現在需要這個,不是嗎?」
「你還真是懂怎么玩弄人心啊。」
「畢竟從某個角度來說我活了蠻久的,人這種生物,只要活的久一點,知識就會自然而然的累計,就像想要成為大人的小孩子多半都是因為覺得大人是無所不能的。」柳生櫻說著莫名的話,「所以呢,為什么要恐懼呢?明明是屬于自己的才能。」
源夜沉默著。
像是捕捉到了面前的男人內心的想法那樣,柳生櫻用著溫柔的語氣說道:「沒關系,如果不想說的話就別說了,這不是必須完成的任務。如果你想要訴說的話,我隨時都可以。」
源夜的心臟為之一頓。
于是,他開口說道:「我想要規則,遵循等價交換的規則。」
「只要付出努力就能得到回報,就是這樣簡單的規則。」
「從我剛懂事的時候,我就如此渴望著。」
「來源是一臺電視,體型龐大的、每次開機前都要狠敲幾下機身才能正常運作的破電視。
電視里面的人們都過著令當時我的夢寐以求的生活——豐盛的食物、華麗的衣服、奢華的住所,當然還有當時的我最想要的大量的玩具。」
「每當我向父母提出我也想要過那樣的生活的時候,他們總是說"只要努力學習就可以了",小時候的我天真的信以為真,遵從著父母的命令開始努力。
但很多事情最后總是事與愿違,社會是混沌的、很復雜的,并是不光依靠努力就能成功的。
在學習的道路上我勉強獲得了一個大約能排在同齡人前百分之五的位置,可我并沒有接人待物方面的才能,所以并沒有在人生的道路上得到一個好的結果。
當然,如果要問我是否真的拼命努力了的話,應該也是沒有的。
學習成績的好壞和人生的成功與否本來就完全沒有強相關關系,在那上面努力只不過是在假努力,是另一種層面上的逃避。
我只是自顧自的,裝出自己在努力的樣子而已。」
「理所當然,我并沒有過上電視中的生活。」
「之后有段時間我沉迷于游戲,并不是那些精美的、仿佛藝術品般優秀的名作,而只是單純的競技類游戲。
我的水平意外的還不錯,當然沒有職業玩家的水平,也不足以依靠打游戲掙錢養活自己,只能說是大眾玩家中頂尖那批人。
那時候有個詞叫"電競化",是玩家之間諷刺廠商為了競技性而削弱游戲性,最后把游戲搞的一點也不好玩,連帶著把游戲玩家之間的社區環境也搞的一團糟。以至于到了后來這個詞都成了玩家罵游戲廠商的一個標準定式了。
但我卻完全不一樣,我討厭那種像是現實社會那樣的隨機性,覺得越電競化越好,我從來不打娛樂休閑模式,只打天梯排位。吸引我玩游戲的不是單純的游戲樂趣,而僅是上漲的分數和段位。」
「游戲和讀書與真正的現實不一樣,游戲和讀書的話,有著清晰的道路,只要多打游戲多做題,那就多多少少會有提升。
無論是提升的方式和提升的進度都是清晰可見
的,游戲中表現為排位的分數和段位,讀書則表現為考試中的成績名次,現實中可沒有那么方便的天梯排位名次顯示和真的能加分的游戲對局。」
「那時候的我發自內心的認為,如果現實也像是游戲一樣,有著明確的規則就好了。如果這個世界是憑借自己的努力公平競爭的話,我一定能成功的過上電視里的生活。」
「人大多數都是恨人有笑人無的膚淺生物,作為沒有過上電視里生活的人,我開始莫名的仇恨起能過上那樣生活的同齡人,并自顧自的認為他們都是些憑借父母的廢物。而我則是因為被社會規則壓迫而沒有成功的失意者,如果公平競爭的話,一定能將他們踩在腳下。」
「我就這樣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改變這種想法的契機是我因為對方游戲里的戰犯表現而與一個家里有錢的學生時代朋友起了一些小沖突,我們在那之前和之后的關系都不錯,但當時確實熱血上腦了,一時間罵的比較難聽。
當然,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是針對游戲內容的批評,接著我那個朋友可能是因為有點繃不住了,主動挑開話題,說我當時正在登陸著的有昂貴的精美皮膚的賬號還是他借我的,我有什么資格說他之類的話。
我肯定是不占理的,當時那個狀態也沒辦法讓我冷靜的分析利弊,我立馬回嗆了回去,說他打的垃圾還不讓說嗎?賬號氪的金又不是你自己掙來的,還不是靠你父母?
我那個朋友聽到我的話后,說出了讓我現在都還記得的一句話。「
源夜清了清嗓子,露出回憶的神色,接著模仿著記憶中那位是否真實存在都無法確認的朋友的語氣開口說話。
「他是這樣說的:"是,我是靠父母,我是啃老,我啃老又咋滴了?你在那裝什么?你不也是靠父母嗎?我早看你不爽了,前幾年還在學校的時候你就因為自己學習好整天在那裝。要不是你父母生出你這個腦子,你學習會比我好?你游戲會比我打的厲害?怎么?父母給孩子的錢就是的?父母給孩子個好腦子好身體就是高尚的了?放他馬狗屁吧!我可去你的!"。」
「當時和我們連麥的朋友看氣氛不對,連忙把我們兩個都勸住了,我們冷靜下來之后互相道了歉,接著又開了下一把游戲,那天還上了一波大分,幫朋友那個號打上了當時游戲第二高的段位,讓他截圖去朋友圈炫耀,借此認識了自己之后的老婆。」
「如果是正常人的話,應該會覺得我朋友說的那話只是開脫罷了,畢竟游戲里確實是他犯的罪,吵架的時候也是他先開始人身攻擊的,更何況他是有錢人家的少爺,在普遍的社會環境下,這種人是天生有"原罪"的,他說的話會被社會輿論下意識的認為是錯的。」
「但我不這樣想,那天打完游
戲之后我一整晚都沒有睡著,因為我想不出來反駁他的論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