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即便是等,其實寧采臣他們也沒等多久。
那些繡衣使者親歷了神廟內的可怕,此時出來之后,自然恨不得離神廟遠些。
要不是因為左千秋沒有出來,他們說不得,都想要連夜逃離這處怪異的地方。
如今即便無法逃離,一眾繡衣使者們,也是盡可能的遠離神廟。
約莫神廟百步之外的一處荒地,他們重新燃起了一堆篝火,選擇在這里等候左千戶歸來。
寧采臣一直在觀察著他們的行動,同時在心里計算。
十步……五十步……一百步……
見到這些繡衣使者們,最后停留的位置后,他眸光一亮,隨后沖著左右的人低喝道:“就是現在,跟我上。”
說話的同時,卻見一道清光,從寧采臣手中飛出,直接落在了傅天仇旁邊,那些繡衣使者的身上。
隨后他也身形一閃,靈氣波動中幾個跳躍,竟然在短短一息之內,就已經來到了傅天仇身旁。
“傅大人,寧某來救你了。”
寧采臣看著傅天仇,顧不上對方驚訝的目光,微微解釋了一句,然后就提著他往后退去。
這時傅清風他們,也帶著劫囚的二十多個人,跟那些反應過來的繡衣使者殺了起來。
嘶喊聲瞬間響徹了夜晚的原野,頓時驚起無數波瀾。
原野林間的野獸吼叫,似乎在這一刻戛然而止,這些最為兇殘的獸類,似乎也被人類之間的廝殺給震懾,不敢放肆。
寧采臣提著傅天仇往后飛跳,他還會修出三氣,并不會飛行,趕路也只能依靠雙腿。
此時甚至為了照顧到傅天仇這個老頭,速度都放慢了許多。
不過即便如此,面對那些肉體凡胎的繡衣使者,寧采臣依舊是游刃有余。不過他此來只為救人,并不想傷及人命。
所以對于那些前來阻攔的繡衣使者,也只是將之擊傷、擊退,并未奪去性命。
這樣且戰且退,花了十余息時間,寧采臣帶著傅天仇,終于離開了眾多繡衣使者的包圍。
“好了,傅大人,你先在這里歇息,我去帶清風他們撤離,到時我們就離開這里。”
寧采臣將傅天仇交給了外圍接應的幾個人,隨后吩咐了一句,就準備再度殺回,救仍在奮戰的傅清風她們離開。
雖然劫囚行動才剛剛開始沒多久,但武人之間,生死只在一瞬。
這才短短十余息的時間,雙方就已經戰死近十人。這個數目對于彼此不過百的數量,已經很是可怕了。
寧采臣才剛剛又一次尋到愛情,才不想愛情的火花還未燃起,就轉瞬間熄滅了。
然而就當他想要再度躍入戰團的時候。
轟隆!
旁邊神廟忽地傳出一聲爆響。
隨后就見一道身影,伴隨著白色的刀芒,直接將神廟的屋頂斬破,徑直躍了出來。
下一刻。
就見那道身影將身上衣袍一甩,近百道凌厲的白芒便就飛出。
唰唰唰!
凜冽的破空聲響起,千百道飛鏢,便裹挾著足以削金斷玉的鋒芒,如雨點一般朝著剛剛破碎的屋頂落去。
“啊……”
幾道慘叫聲響起。
隨后就見幾個從洞窟中飛出的黑影,被那飛鏢直接撕裂,頃刻間便化為碎片消失。
將追來之敵擊殺,左千秋一個翻滾,直接從神廟屋頂向著神廟之外躍去。
在他剛剛離開的那一剎那,就見屋頂洞窟之中,又是幾道黑影追來。
然而當他們追到廟邊的時候,左千秋便已經先行一步,逃離了這處范圍。
而這些黑影似乎受到了束縛,只是追到神廟的院墻邊,在那天空之中不斷的翻涌咆哮,卻是絲毫不敢往外躍出一步。
或許說并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左千秋親眼見到,一道黑影向著院墻之外飛去,似乎想要沖出。
但隨即便被一股無形之力彈了回去,甚至那黑影都因此受到不小的傷勢,陰影都暗淡了許多。
不管如何,總之這些陰影已經被束縛在神廟之內,再也無法追出。
“總算擺脫這些怪物了。”
左千秋落在地上,重重的喘息著,終于松了口氣。
除此之外,他身上卻多出了近百道傷口,每一道傷口都整齊如一,似乎被及其鋒利細薄之物割裂。
里面那些怪物極其厲害,即便自己已經拼盡全力,卻依舊受了不小的傷勢。
泊泊的血水從身體之內不斷流出,甚至將大半衣襟都已經染紅。
如果是常人受此傷勢,早就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去。
但左千秋武道大成,已經引靈氣入體,煉成了類似于法力的內力。
正是借助這股內力的補血,他才能夠強撐到現在。
就當他慶幸的時候,耳旁那巨大的嘶喊聲,也緊跟著傳入了左千秋的耳中。
他臉色一變,連忙回過頭去看,這時便就見到一伙人正與自己的部下纏斗,而傅天仇卻已經被人救出。
“賊子安敢!”
左千秋見此一幕,頓時目呲欲裂,隨后顧不上身上的傷勢,抬起手中長刀,就是一個躍起,直接向著傅天仇這邊殺來。
無可匹敵的刀鋒,帶著重重勁氣,直接斬破了虛空,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著寧采臣這邊殺來。
“該死!”
見此一幕,寧采臣看著如同兇神一般,朝著自己飛撲而來的左千秋,不由得暗罵一聲。
原本人已救出,只需帶人撤離即可。
眼下突然殺出這么一尊兇神,平白又多出了許多變故。
但人已經殺來,他如果不作出反應,根本不用多想,下場絕對是被這兇神,一刀劈成兩半。
性命攸關,形勢危急。
寧采臣也做不得多想,甩袖一揮,便見一道淡青色的戒尺飛出。
戒尺帶著清靈之氣,無數靈風跟隨著,化作一陣狂風,直接就影響了斬來的刀鋒。
“術士?”
左千秋看到突然出現的寧采臣,心下吃了一驚,沒想到這里竟然會出現一個術士。
但很快他便一咬牙,非但沒有后退,反而越發鼓蕩起體內的內力,拼盡全力的御使著刀鋒。
斬出的刀鋒瞬間,暴漲接近一半,直接撞向了打來的戒尺。
轟——
強大的力量沖撞著。
左千秋乃是人間武道極致,寧采臣則是修仙之人。
兩人都已經超脫了凡人,踏上了另一條進化的旅途。
此時,兩種不同的力量碰撞著,強大的勁氣,順著戒尺與刀鋒交合處,向四周流去,瞬間撕裂了周圍的地面與植物。
意志與修為的對抗,此時在兩人之間展開。
寧采臣咬牙維持著戒尺,體內的法力不斷的涌出,只是短短數息,他便耗費了將近一成的法力。
可即便是這樣,戒尺面對那強大的刀鋒,依舊在節節的敗退著。
比起真正的實力,以及戰斗的經驗,寧采臣是遠不及左千秋的。
這一點在他剛剛見到左千秋時,便已經有了感應。
然而明知自己技不如人,寧采臣依舊死撐著不退,并非他頭鐵,而是有著自己的謀算。
卻見對面的左千秋手持長刀。
雖然長出的刀鋒極其凌厲,然而一股明顯的虛弱感,卻是從刀意之中傳了出來。
左千秋先前在神廟里面與那些黑影交戰,出來之時,本來就深受重傷,處在虛弱狀態。此時卻又不得不強撐著,再與寧采臣交手。
這連番交手之下,即便他是人間武圣,卻也已經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了。
‘只需再撐十數息,此人必敗。’
寧采臣心里盤算著,咬著牙死不后退。
而對面的左千秋,心里也是變的焦急起來。
正如寧采臣想的那樣,經過連番戰斗,他已經支撐不住了,甚至握刀的手都開始有些顫抖。
對于一位刀客,連刀都無法握住,這意味著什么,已經不言而喻。
眼下看似占據上風,但也只是暫時而已,時間長了就會因為內力耗盡而敗退。
‘這個修士有些手段,有他在,想要奪回傅大人,多半已經不可能了。
可惡,像這等人物,不為朝廷出力,竟然反倒與朝廷作對,我大燕真的淪落至此了嗎?’
左千秋心中有些悲涼。
他一心為公,為了江山社稷,費盡了無數心思,卻眼睜睜的看著燕國慢慢的步入亂世。
如今更是連押送一個犯人,都無法做到。
這種凄苦,非是親歷,誰又能夠懂呢?
不過即便如此,左千秋卻也不想就這樣放棄,而是準備坐最后一搏。
然而正當他準備奮起最后一擊,成則生,敗則死的時候。
“嗡巴雜嘿嗡巴雜詹雜摩訶嚕呵吶吽嘿……”
佛聲飄渺,梵音禪唱。
一道誦經之聲,自遠處慢慢的飄蕩了過來。
被這佛音感染,雙方原本正在爭斗的人,竟也慢慢的停下了動作,放下了手中的刀劍,立在原處,臉上漸漸變得安詳。
寧采臣聽到這佛音,臉色霎時一變,化為了慘白。
他確實已經認出,這梵音就是此前在曹家莊聽過的索命梵音。
那些日在曹家莊的經歷,此時依舊歷歷在目。
而當時有一位陸仙師援救。
此時,陸仙師早就不知何處而去,自己在碰到普渡慈航這尊邪佛,焉有命在?
‘不行,不能留在這里,我要走!’
一念至此。
他再也沒有了與左千秋爭斗的念頭。
身前戒尺霎時清光大亮,爆發出強大的靈力,,瞬間逼退了面前的刀鋒。
借著這個機會寧采臣飛身后退,同時傳出一道法音,喚醒了正沉迷于佛音之中的傅氏姐妹。
“清風、月池,快些回來。”
他焦急的聲音帶著清正的法力,喚醒了傅清風和傅月池,兩姐妹醒來之后,頓時看到了周圍的異狀。
卻見大量的人停在原地,臉上露出了慈悲之色,一些意志不夠堅定的人,更是直接跪在地上,開始誦念佛號。
兩姐妹頓時感到心頭發寒。
她們不敢多留,順著寧采臣的呼喚,直接飛身往后退去。
喚來傅清風和傅月池的時候,寧采臣也退到了傅天仇的身旁,將他護在周圍,警惕地看向了左千秋。
然而對于寧采臣的舉動,左千秋出奇的竟然沒有半點阻止,而是任由他們行動。
等到傅氏姐妹兩人,趕到傅天仇旁邊,準備撤離的時候,左千秋才終于開口道:“傅大人,你一心為國,忠于圣上,難道就要這樣背負著罪名,逃離嗎?”
聽到他的話。
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傅天仇,腳步忽的一頓,卻是止住了。
“爹爹?”
“傅大人?”
傅氏姐妹和寧采臣看著傅天仇,全都是生出疑惑與擔憂。
“左千戶說的不錯,我一心為國,忠于王命,豈能在社稷動蕩的時候選擇逃離?”
傅天仇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寧采臣,又看了看左千戶,仰天長嘆道:“人終有一死,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
我如今已經是知天命的年歲了,就算逃走又能茍活幾年呢?
還不如用我這條性命,回京面圣,或許能以一死喚醒圣上,那時燕國社稷有救,天下蒼生也就可以安穩了。”
說到這里,他看著眼前三人道:“清風、月池,還有寧公子,你們走吧,不用理我。我已經決定,跟左千戶回京,不會逃的。”
“爹爹?”
傅氏姐妹聽到自家父親的決定,頓時焦急的哭了出來。
“傅大人?”
寧采臣同樣也很急,他萬萬沒想到,事到這一步,這個傅天仇竟然還給自己來了這么一手。
然而正當他們焦急著,怎么勸說傅天仇的時候,左千戶又開口了。
“傅大人,你也聽到這佛音了。此次國師普渡慈航也來了涼州,國師大人佛法精湛,圣上每遇國事,必與國師相商。
而國師慈悲,憐憫眾生,此次還在武威城外宣揚佛法,救濟災民。
大人既然然心懷社稷,何不將自身冤屈與抱負告于國師。
那時國師有知,必然能夠理解大人之想法,那時有國事勸解,圣上必然也會明察秋毫,赦免大人之罪。
屆時燕國社稷復興,蒼生也有救了。”
左千戶一臉誠懇的看著傅天仇,孜孜不倦的勸說著。
而在他的勸說之下,傅天仇明顯有了意動之色,便連傅氏姐妹,臉上都升起了希望。
“不行!”
正當所有人快要達成一致的時候,不和諧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眾人視線移了過去。
說話者,卻是寧采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