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日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沁州事了

類別: 歷史 | 架空歷史 | 大靖日月 | 沐侯而冠   作者:沐侯而冠  書名:大靖日月  更新時間:2021-02-11
 
離開沁州城之前,夏侯淳曾與宋京見過一面。

曾詢問過北上后,可以向何人取經。

其中之人便是這晉州白華寺主持。

他微微偏頭,“這白華寺主持可是有何來頭不成?”

那春秋堂負責人嘿嘿一笑,“殿下去了便知。”

夏侯淳微微挑眉,上下打量了一番這人。

只見他貌不過四旬,左右橫肉稍肥,看似兇相卻有一絲滑稽。

小心翼翼地姿態中,還藏有一絲奸詐與狡猾。

也是,若無這份心思與城府,也不敢跟夏侯淳談條件。

天心自然一清二楚,不過她懶得搭理夏侯淳。

下巴高高抬起,一副‘少來煩我’的姿態。

慕容煙稍作沉吟后,言道:“白華寺隸屬于佛門,算是安插在玄宗腹心的一個據點。”

她語氣一頓,“不過我聽聞這位白華寺主持性格和善,似有些與眾不同,勉強算是真正的慈悲為懷。”

夏侯淳心中一動,

呼呼聲響起。

身后傳來踏馬聲。

夏侯淳轉頭看去,只見在寬闊的大道盡頭有一騎紅翎傳信兵奔馳而來。

“讓開!”

夏侯淳臉色一肅,與慕容煙等人下意識策馬站在路旁。

大靖律法規定,舉凡紅翎信使所過之處,勿論車馬船行,必須無條件放行。

紅翎,便警示著最高等級之事。

飛騎疾速奔來,似風一般掠過。

天心瞥了他一眼,“你為何不攔下詢問?”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搖頭道:“若果真有大事,自有太康盯著,輪不到你我前來擔憂。”

慕容煙凝視夏侯淳:“果真不擔心?”

夏侯淳沉默了,雖然嘴上說不擔憂,可依朝太康黨爭情形,他內心何嘗不是心憂南北邊境。

待馬蹄聲漸漸消失后,夏侯淳勒馬持韁,輕吁一聲。

深深看了眼紅翎信使離去的方向后,方才駕馬而去。

“可是北境出了何事?”慕容煙看向夏侯淳問道。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抬眼看向幽燕方向。

他們耽擱了太久了。

再過半旬,北境雪融之后,云霄鐵騎或許便會南下了。

夏侯淳喃喃自語,“時不我待啊。”

他心中默念自己手中底牌,太康久困黨爭之禍,能不被殃及池魚就阿彌陀佛了。

“走吧!”

甩下一句后,夏侯淳便率先勒馬北上。

下一站,正是晉州!

晉陽,古時稱為隸屬于天下九州中的并州。

城池巍峨,依汾水而建,東靠泰行,西鄰靖江。

而且位于太原盆地,地勢平坦。

作為大靖的‘北都’,晉州地位自然非同凡響。

而且更是大靖國龍興之地,其象征意義要大于一切。

寬闊的大道上,一陣馬蹄聲漸近。

“世兄,不知坐鎮晉州的是哪為閣老?”慕容煙問道。

安坐馬上的夏侯淳目光唏噓,似有追憶之色。

沉思半晌后,他方才緩緩言道:“晉州,乃是我夏侯氏龍興之地,老頭子極為重視,甚至還派人布置過一番。”

“而坐鎮此地的也不是別人,正是我夏侯氏族的皇叔祖,夏侯胥!”

慕容煙輕聲咀嚼,“夏侯胥。”

夏侯淳輕輕點頭:“不錯。”

腦中不斷浮現有關這位信息,他眼神應景,似有些唏噓。

“老叔祖與太宗一輩,算是皇太弟,但因為隸屬于庶族一脈,故而與大位無緣。”

他眼神似有復雜,輕聲道:“不過當年老叔祖的一位后輩介入‘奪嫡之戰’,被老頭子牽連,打發前去坐鎮晉州了。”

慕容煙微微動容,下意識看向夏侯淳。

“這么說來,那咱們豈不是自投羅網?”

夏侯淳頓時一噎。

旋即擺手道:“放心,此行并無生命之憂。”

天心與沈光吊在后面,騎著青驄馬,晃晃悠悠。

聽聞夏侯淳談及夏侯氏族舊事,她靠近聆聽。

正聽聞夏侯淳此言,她目光清淡,輕飄飄地道:

“那可說不準,說不定當年那位奪嫡之人,就會給你使絆子呢。”

她目光幽幽,狀若無意地道:“畢竟而今你大靖內憂外患如此嚴重,說不定就有鋌而走險之人。”

慕容煙聞言一思,也贊同點頭:“天心道友所言甚是。”

她語氣一頓,看向夏侯淳,輕聲道:“畢竟那宋氏便是前車之鑒。”

夏侯淳輕輕點頭:“放心,我心中有數。”

相信夏侯氏?

這話說出來,夏侯淳自己都不相信。

可即便如此,他仍須前往晉州。

他輕嘆一聲,稍作沉吟后,緩緩言道:“實不相瞞,當年那位參與奪嫡之人,早已憂憤而死,其相關族人子嗣都七零八落,死的死,逃的逃,并無太大威脅。”

夏侯淳語氣一頓,目光幽幽:“如果果真有意外的話,那便是又有人不安于現狀了。”

覆面人嗤笑一聲,也不說話。

引來夏侯淳斜斜一瞥。

而今方熙柔這個毒舌不在了,似乎人人都有向她靠攏學習的趨勢。

夏侯淳下意識地看向慕容煙,心中感慨,要是人人都像慕容這般溫柔善良就好了。

慕容煙臉上有些遲疑,“世兄。”

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夏侯淳早所料,“可是因為昭陽的事?”

慕容煙看了他一眼,螓首輕點,柔聲道:“昭陽公主既是世兄胞妹,怎可棄之于不顧?”

夏侯淳搖了搖頭,“我何嘗不想返回東都找她。”

他眼神復雜,似有慚愧與內疚,微微抿嘴后,嘆聲道:“可東都局勢復雜,以我而今之力,根本無法與秦銳扳手腕,更無論還有萬古樓、蜉蝣以及蕭張兩黨的紛爭了。”

他幽聲道:“何況那位孫大小姐雖將昭陽蹤跡告知于我,可究竟暗藏何等心思,你我皆不清楚,說不定又是一個野心勃勃的宋氏呢。”

慕容煙默然。

這話,夏侯淳自然沒有說錯。

甚至不是可能,而是極其有可能。

畢竟依據夏侯淳所言,當初夏侯淳拜訪東都令方儲時,這位留守千金便多有詭異舉動。

天心適時插了一句:“說來說去,還不是怕死,扯那么多理由作甚。”

夏侯淳嘴角一抽,輕哼一聲,“懶得理你。”

夏侯淳沉吟少許后,緩緩言道:“這還只是小事,大事仍在北邊。”

這話一出,幾人頓時默然。

云霄鐵騎帶來的威脅太大,大到可以忽視一切內部矛盾。

從先前在沁州城遇見的那位‘十三皇子’便可管中窺豹,大靖這個鄰居,并不是善茬。

提及云霄,覆面人目光似有波動,她忽然言道:“你哪來的信心能夠抵御住此次云霄南下?”

眾人目光唰地看來。

夏侯淳也轉動目光。

只不過她們看得是夏侯淳。

而夏侯淳則瞥的是覆面人。

覆面人,外號南冠人,云霄貴族。

他腦中轉動著這個信息,抬頭挺胸,沉聲道:“抵御云霄南下,大靖邊軍便能做到,根本無需我前去。”

天心微微顰眉,“那你怎么還屁顛屁顛的跑去邊境?就喜歡挨凍受寒么?”

她瞥了一眼夏侯淳,“你自己不也說了,太康只是將你外調,卻還沒........。”

她忽然不說話了。

夏侯淳冷哼一聲,“想到了?”

雖然在言語上扳回局面,但夏侯淳并沒有勝利的喜悅。

他目光幽邃,輕聲道:“因為,我沒有退路了啊。”

太康那位不會給他退路了。

這時,慕容煙也漸漸回神醒悟,額上似有冷汗。

她澀聲道:“世兄,你說這會不會便是太康那位設下的圈套,意欲將你調回太康,然后暗中殺害。”

夏侯淳腦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原身腦中的畫面。

那是一道身著宮裝的絕代佳人。

其鳳冠霞帔罩身,龍鳳呈祥的鳳袍,彰顯了人間極致的尊貴與無上。

更代表了整個大靖的最高權勢。

當然,最給夏侯淳陰影的,仍然是那一句‘賜御酒一杯’的話語。

當蕭眉說這話時,是那么的輕描淡寫。

更是那么的高高在上。

沒有絲毫將原身夏侯淳視為太子的模樣。

如同捏死了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而在夏侯鴻親上天都峰后,半個大靖中樞在短短數日之間便落入那個女人手中。

其手段與城府,可見一斑。

當然,最不容忽視的,自然是那股堂而皇之霸占三分之二多數朝臣的‘道奴們’。

這,刺史蕭眉真正傲視天下群雄的緣由。

每當想起此事時,夏侯淳便會頭痛欲裂地暗罵老頭子愚蠢。

自己親手制造了一位帝王。

而且還是一位外姓女帝。

這與改朝換代、謀朝篡位并無區別。

甚至有人在夏侯淳未曾離開太康時,便悄悄她上諭進奏。

請求封太子夏侯淳駐守看國。

儼然是不斷算放他離開,甚至或許還打著私下鳩殺也不一定。

故而,當夏侯鴻離開太康后,這個大靖都城對他而言,便不再是安全之地。

反而是天下最危險的地方。

夏侯淳輕咳一聲,看向慕容煙,輕輕頷首:“你所言之事,正是我所擔心的。”

他語氣一頓,沉聲道:“秦銳乃是蕭黨一系,當年他雖轉投老頭子麾下,但只要蕭眉一日不倒,秦銳便一日不會真正效忠我大靖皇室。”

慕容煙忽然抬頭:“那他有沒有可能,只是為了黎民?”

夏侯淳嗤笑一聲,翻了翻白眼,“這種鬼話,你還是少聽,也少說。”

慕容煙眉頭一垂,輕聲道:“我記得,世兄在沁州城不就是說的么?”

夏侯淳身子一僵,他娘的,居然被人當面打臉了。

這還如何能忍?

他當即義正言辭地反擊道:“你錯了!”

慕容煙愕然抬頭:“我錯了?”

夏侯淳一臉肅然,煞有其事地點頭:“不錯!”

覆面人瞅了瞅眸子稍顯驚詫,甚至還帶有一絲迷茫。

但迷茫中卻不顯蠢萌,反而給人一種溫婉柔和之意。

她心中暗嘆,公主怕是要徹底淪陷了。

她知道以公主平常性子與心思,這些問題一點便透。

但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但凡夏侯淳所提出之事,別人都能一針見血的指出利弊福禍。

唯獨小主,貌似腦子慢了半拍。

倒不是‘思維’退化,更不是她不如人。

而是她變傻了。

忽然變傻了。

這事兒,夏侯淳沒看出來。

天心似有所悟,但畢竟從未有所這方面的經驗,故而也算懵懵懂懂。

至于沈光,一個帶著腦子的傀儡而言。

沒人權。

故而,只有覆面人知曉究竟。

當然,那位剛剛離去的方熙柔方小圣女必然一清二楚。

甚至臨走之前,方熙柔還跟慕容煙私下交流過。

不過具體內容,覆面人并不清楚。

但自從那日之后,慕容煙便仿佛卸下心頭大石。

好像兩人暗中達成了某種協議。

當然,這一切都在夏侯淳不知不覺中發生。

覆面人凝視著慕容煙的瘦削背影,目光復雜。

她暗自輕嘆,目光幽幽。

繼而她心中惱怒,這夏侯淳,還真是小主的劫難。

先前要是跟那云霄十三皇子同歸于盡就好了。

這時,慕容煙抬眼看向夏侯淳:“世兄,其實先前在沁州城,以我等幾人是可以追上那云霄皇子的。”

夏侯淳自然明白她的言外之意。

但他卻搖了搖頭,“你又錯了了。”

慕容煙愕然,“又錯了?”

夏侯淳輕輕頷首,“不錯!”

覆面人捂臉,小主,你能不能不要再這么傻了。

夏侯淳微微瞇眼,高深莫測地道:“那人的手段沒那么簡單。”

他語氣一頓,緩緩言道:“我有直覺,倘若我鐵了心想要將他留下,你我五人,至少要死兩個。”

這話一出,慕容煙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夏侯淳翻了翻白眼:“誰還沒點壓箱底的底牌啊。”

他遲疑了一下,轉頭看了眼慕容煙,輕聲道:“我之所以不敢強行將他留下,怕的便是連累到你們。”

“你忘了,還有一事!”

這話卻不是慕容煙說的。

而是天心。

夏侯淳微微皺眉,“還有何事?”

天心輕飄飄地瞥了他一眼,“你忘了,晏季道。”

夏侯淳卻搖頭不語。

天心驚詫:“怎么,莫非你知道他的死因?”

夏侯淳沉默少許后,輕聲道:“臨走之前,我曾詢問過宋師傅,他告訴我,晏閣老確實是病逝的,但宋家也難以逃脫干系!”

他眼中露煞,殺機四溢。

毋庸置疑,倘若晏季道并不是病逝,而是被人害死,那整個沁州全境都會被夏侯淳帶人犁一遍。

說不定便會大開殺戒。

但知曉真正死因確實是病逝后,夏侯淳除了感到惋惜外,也別無他法。

而且他已經將宋氏處理了,也算給晏季道報了仇。

血債血還了。

夏侯淳目光復雜,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既然沁州之事已了,他自然也不愿自安逗留了。

至于沁州軍,有丁仲因、楊忠以及宋京盯著,想來并不會出現太大紕漏。

此時,他們已逐漸踏入晉州城地界。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侯淳等人距離晉陽州城愈來愈近。

千里之外,似有模糊的輪廓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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