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漫天中,遠處漸漸掠來了兩道人影。
走得近了,顯出身形,其中一人正是水岱,另一人乃是“落花流水”中的大哥陸天抒。
他二人走到近前來,頓時看見坐在大石頭上心不在焉,神游物外的李不負。
李不負的腳下便躺著劉乘風的尸身。
二人同時望向已經倒在雪地上的,不由大為悲戚,喊道:“何人戮我兄弟?!”
“我們一定為你報仇!”
二人皆是義憤填膺,悲怒交加,殺意全都凝聚在了李不負的身上。
李不負卻只淡淡地道:“你們來了?”
他坐在大石頭上,輕風颯卷,氣流涌動,白色的雪花在他頭頂慢慢落下,仿佛令他置身在一片云霧中一般。
李不負又說了句:“你們總算來了。”
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倒有些唬住水岱和陸天抒。
兩人本打算一見面時,便刀劍齊上,將李不負斬成肉泥,然而此時卻摸不準深淺,不敢妄動了。
水岱與李不負交過手,他認出李不負,最先問道:“水笙呢?水笙在哪兒?血刀老祖又在哪里?讓他速速出來領死!”
李不負淡然道:“水笙在哪里我不知道,但血刀老祖就在這里。”
水岱神色一驚,謹慎地顧看向四周去,問道:“就在這里?陸大哥,你瞧見血刀老祖在何處了么?”
陸天抒亦凝目望向四方,四面皆是空空如也,唯有天空上有幾只兀鷹“啾啾”飛過。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那匹白馬上,卻搖了搖頭,說道:“若是血刀老祖真在這里埋伏,除非他在那匹白馬下面藏著,否則絕無藏身之處!”
李不負聞言,居然連表情都沒有變化一下,而是說出了一句讓二人大為動容的話:“我就是新一任的血刀老祖!”
水岱吃了一驚,道:“你......你是血刀老祖?”
陸天抒沉聲道:“莫聽這小鬼胡言亂語,我在巫山和血刀老祖交過手,那人比他年紀大得多了!他應當是那個將水笙侄女擒住的血刀小賊!”
李不負道:“不錯,你先前交手的是我師父,那時候他是血刀老祖。現在血刀門的第五代血刀老祖卻是我了。只因他已死在我的手里!”
此言一出,水岱和陸天抒都是大驚不定。
“血刀老祖死了?”
李不負道:“不錯,他與花鐵干一戰,被一槍戳中肚子,受了重傷。我趁機便將他殺了,接替了血刀門。”
“欺師滅祖對我們邪派來說,不本就是家常便飯么?”
過了很久,陸天抒握緊手中一柄鬼頭重刀,大喝道:“管你是第四代還是第五代,這對于我們來說,沒什么分別?我們都是要殺的!”
李不負鄭重說道:“那可大大不同!”
水岱問道:“有何不同?”
李不負道:“今日一戰,無論是我殺了你們,還是你們殺了我。日后傳出去都要叫作‘血刀老祖’與‘落花流水’大戰,而不是‘無名小卒’與‘落花流水’大戰于雪谷!”
陸天抒啐了一口,說道:“水賢弟,這等故弄玄虛,遺臭萬年之徒,何必與他多說廢話?我二人一齊上,我斬他雙臂,你點他穴道,我們拿住了他,暫且不殺,先逼問出水笙侄女的下落來再說!”
他說著,已橫身掠來,右手一斬,鬼頭刀在半空劃出凌厲的破空聲響,這刀上的氣力之大,十分罕見!
李不負知道不能硬擋,但他也應變極快,雙手提起劉乘風的尸體,舉在面前,去擋他的刀。
陸天抒果然刀鋒立止,生怕傷了劉乘風的身軀,轉而改斬為削,去攻李不負的右肩處。
李不負又將尸體橫拿,朝著那鬼頭刀迎了上去,他竟是把這尸體當作了武器。
“惡賊安敢如此?!”
陸天抒大怒不已,撤刀而回,變式俯身一刀,又斬向李不負的雙腿。
嗵!
李不負卻一下往遠處跳去,將劉乘風的尸體一下拋向陸天抒,口中叫道:“你要救你的劉賢弟,我便將他給你好了!你愿意砍幾刀便砍幾刀!不必再追著我了!”
陸天抒見李不負三次侮辱死人尸身,更是大怒,接過劉乘風的尸體,緩緩放在雪地之上,道:“我今日必將你殺了,以正武林之風!”
李不負這時已退出七、八丈,陸天抒正欲再追,水岱卻勸道:“陸大哥,小心!這小賊武功雖然不低,但你我二人都能對付。可真正的血刀老祖若藏在這某一處間,我們便不可大意了!”
水岱雖丟了女兒,仍不失細心,顯然對李不負所說的“血刀老祖身死”之言并不多么相信。
陸天抒經這么一提醒,也明白過來,瞧了李不負一眼,問道:“若是血刀老祖還活著,他能藏在哪里?”
水岱道:“我不知。”
他口中所說不知,眼睛卻看向了那匹白馬。
陸天抒神情一動,道:“莫非血刀惡僧就躲在白馬之下,打算偷襲我們?”
李不負這時忽然笑道:“哈哈哈哈,這兩個狗屁大俠,不敢跟我正面決斗,偏偏去說什么有人躲在一旁,真是可笑!我豈非已告訴過你們,上一代的血刀老祖已死,被我取而代之了?”
水岱不動聲色,陸天抒卻按捺不住,立道:“水四弟,你去那里察看,我將此人盯住,免得他跑了或在一旁趁機偷襲你。”
陸天抒當即將鬼頭刀倒立于雪地,置在雙腳之前,隨后站住不動,以炯炯的目光緊盯著李不負,一寸不移。
他就站在白馬與李不負的中間。
若是水岱遭受偷襲,他可及時上前援手;若是李不負想要偷襲,他也可將其攔截下來。
李不負仍在嘲弄于他,道:“這二人果然是膽小鬼,看來也是被人打得‘落花流水’慣了,的確不敢與我動手了!”
陸天抒顯然是在極力地克制住自己的怒氣,看了看水岱,依然未曾移動。
李不負又罵道:“你便是落花流水的大哥?看來你最不是個東西,不但窩囊愚蠢,膿包一個。而且還有戀尸癖,看來是喜歡上了劉乘風的尸體,要將他帶回去獨自享用.......”
“堂堂的陸天抒原來不過是個站在原地,被人罵了連還嘴都不敢的慫包......”
陸天抒聽到這里,已是怒發沖冠,手臂顫抖,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
這時水岱也已走到那匹白馬下。
他很小心翼翼,并未直接去翻起白馬察看,而是先用腳踢開了白馬的四條腿,又拔出一把通體銀白、冷若寒月的鋒利長劍來。
李不負見此,有些著急,破口大罵道:“落花流水沒祖宗,死了兄弟,還要貪圖一匹白馬,要伏下身子和白馬在雪地里痛快交合,真是令人羞掉大牙.......”
就在陸天抒實在忍受不了的時候,水岱已揮劍將四只馬腿都撥開,并未發現半個人影,他頓了頓,又忽然拔出長劍,一劍插入白馬的腹部,一劍沒底!
哧!
劍直直穿過白馬的腹部!
這下縱然下面真藏著個人,也決計難活了!
陸天抒也見到了這一幕,登時心中大安,怒道:“小惡僧,該你受死了!”
他將頭轉過來,掠出三丈,急往李不負處攻去。
然而陸天抒的刀還未斬出,已聽得背后一聲慘叫,正是水岱所發出的!
“啊!”
李不負反退為進,立刻上前,唰唰三刀連續劈出,均指向陸天抒的頭頂!
“怎么了?水賢弟!”
陸天抒匆忙抬刀架住,心思卻全不在此處,只想回援,
而李不負卻似發了狠心一般,一刀接著一刀,如同奔涌的滾滾流水似的,薄刀不斷地劈斬過去,一點都不曾停歇。
“你......”
陸天抒幾乎有些喘不過氣來,好似這一刻李不負變成了一只剛下山的猛虎,兇猛得令人震驚。
李不負卻不再說話,而是迎著風雪,瘋狂出刀。他趁著陸天抒失神,本就搶得了先機,一步先,步步先,陸天抒要想反攻回來,至少也得到十多招之后去了。
刀光映著雪花,變得越來越疾快。
空中仿佛出現了一道道白色光影,勁風使得雪花亂舞,一團白茫,快要讓人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刀光!
嗤、嗤!
“快滾開!”陸天抒拼著挨了兩刀,一腳踢開李不負,回身想去救水岱。
而李不負卻不依不饒,繼續上前,圍著陸天抒進攻,不放他離開,而且招招都是搏命的打法!
“你......你瘋了么?”
陸天抒氣急敗壞,想要擊退李不負,但偏偏一時之間又做不到!
李不負喘了口氣,狂笑道:“我方才罵你,罵得狠到我自己都心驚膽戰,若讓你騰出手來,我豈非要死無葬身之地?”
而他在說話之時,依然死死盯住陸天抒,刀在手中,隨時隨刻都要劈出的樣子。
陸天抒趁著這一歇氣的工夫,卻往水岱處瞥了一眼。
只見水岱的腰腹之間中了極深的一刀,汩汩流血;而血刀老祖則是左臂耷拉著,未見動彈。
那兩人也斗了起來,戰勢之險惡,比起這邊也毫不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