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鼓山?你師父邀請我?你師父又是誰?”
李不負不由問道。
他在這片江湖行走許久,雖也了解到少林、丐幫、一品堂、天龍寺等各派的一些高手名號,但這康廣陵的名字及其師父他的確還是第一次聽說。
康廣陵微微一頓,道:“我以前的師父是蘇星河先生,后來我們弟子八人被他逐出師門。不過想必這一次我們是能夠重入其門下的了。”
阿碧提醒李不負道:“蘇星河先生又叫‘聰辯先生’,乃是上一代的武林耆宿。”
蕭峰道:“不錯!聰辯先生之名我在小時候便聽過,據說武功甚高,而且琴棋書畫,機關醫術,奇門遁甲無一不精通,只是他后來不知怎么的,成了位聾啞老人,當真可惜的很了。”
李不負更生疑惑,他實在想不到一位聾啞老人要邀請他去做什么。
康廣陵搖頭道:“我師父并非天生聾啞。這其中大有原因,請李大俠去了之后便會知道了。”
李不負瞧瞧蕭峰,又瞧瞧阿碧,阿碧開口道:“老師他是個好人,應當不會騙你的。”
蕭峰也朝著康廣陵問道:“我聽說這位聾啞老人深居簡出,這些年來,久已不曾出山,此番邀請我這位賢弟去,到底是何用意?”
康廣陵道:“總之是福,且是大福,絕不是禍。”
李不負想到方才康廣陵一見到他,便下拜磕頭,又說自己殺了丁春秋云云,大抵猜想出了一二。于是他道:“聰辯先生邀約在何日?”
康廣陵道:“公子隨時去,我師父隨時等候。”
李不負道:“好。待我將我這位大哥送走,我便與你去擂鼓山。”
康廣陵大喜道:“多謝大俠答允。我代我師門多謝你了。”
幾人隨即又煮上好菜,痛飲一番,康廣陵又奏琴數曲。
再過幾日,蕭峰與阿朱便辭別了李不負,北上而去,去尋找蕭峰血脈的根底;而李不負也答應他們,會幫他留意三十年前那樁“雁門關大戰”的消息。
擂鼓山在河南境內,山中又有深谷。
深谷喚作天聾地啞谷,正是蘇星河開創的“聾啞門”的立足之地。
這聾啞門的弟子個個均是刺舌斷耳,不可聽說之人。當李不負行至山中,他們早在等候,以一口繩網為座,接住李不負,便將他引入谷中。
李不負入谷之后,悠坐繩網,只見松濤陣陣,清風送爽。此時雖是八月間,然而此地天涼地快,幽靜宜人,倒不失為一處隱居的妙地。
再往深處而行,卻見一位矮瘦的干癟老人立在三間木屋之前,其身前有兩方座位,其間有一塊大青石。
那干癟老人朝著李不負深深一拜,說道:“聰辯先生蘇星河拜見李不負少俠!”
李不負聽說這人乃是“聾啞老人”,但如今一見,他卻能開口說話,心里覺得古怪。但他還是下了繩網,還禮道:“不敢不敢。”
蘇星河道:“李少俠既然殺了丁春秋那惡賊,那么這一拜是務必當得的。你若還禮,便是折煞我了!”
他隨即又深深一拜,李不負亦很大方,站在原地,受下這一拜,不再還禮。
蘇星河看了一眼康廣陵,說道:“你先回去吧。”
康廣陵神色激動,想說什么又未說出口,只是又自己退下了。
一旁有人將沏好的清茶擺在大青石上,蘇星河與李不負先后落座。
李不負這才看見,這大青石面上被人雕刻了一副棋盤,十九縱橫,均勻分布,做工相當精巧。
蘇星河道:“山間粗茶,見笑。”
他端起茶一飲而盡,而李不負隨即也端茶而飲。
他雖并非茶道行家,然而走南闖北,也多多少少見過一些名茶,此茶清新,正是茶中上品,脫去俗氣。李不負稍稍一嘗,便覺有股清氣在唇齒含而不泄,非常純然。
蘇星河喝下一口茶后,方道:“少俠你恐怕要問,我既不聾,也不啞,為何要叫作‘聾啞老人’?此事說來話長,少俠若是有暇。且慢慢飲茶,聽我一一道來。”
李不負頷首飲茶。
蘇星河道:“少俠所殺的星宿派掌門丁春秋本是我的師弟。”
他第一句話便石破天驚,說出去恐怕令武林也要震上一震。
“然而他喪盡天良,欺師滅祖,聯合了我一位師叔,暗施偷襲,將我師父打入深谷!我趕到之后,以奇門遁甲與他相峙。師父卻已入深谷,不知生死。”
蘇星河長嘆說道:“丁春秋知道我手里有本派的各種絕技,我不輕易與他,他也不許我流傳出去。是以我答應他,從此以聾啞之身存世,如此方可逃脫他的追殺。我為了讓我那八位徒弟活命,也將他們統統逐出師門了。”
李不負點點頭,若有所思。
蘇星河道:“少俠殺掉丁春秋那廝,實是為本門出了一大口惡氣,更是為武林除了一大害!今日我將少俠邀請過來,正是有一樁本門機緣,要請少俠見得。”
李不負忽道:“你若是要將你們門派的武功與我,那倒是不必了。”
蘇星河微笑道:“以少俠之武功,想必另有師承,自是不須他派絕學。只是這一樁機緣,卻遠遠不止絕學而已。”
他說罷,也不多解釋,徑直拿出一黑一白兩樣棋子,一枚一枚地擺放在上,擺了約莫百余枚棋才停下,這竟是一個奇異的棋局。
他隨即又將白棋放在李不負一方,將黑棋自持在手。
蘇星河道:“少俠精擅棋道么?”
李不負搖頭道:“略知一二,不甚精通。”
他只是聽人說過圍棋規矩,在以往偶爾看過方證、沖虛和紅櫻、綠柳幾人下棋對弈。但如要讓他自己來下,卻是十分困難的了。
蘇星河苦笑道:“少俠你年紀輕輕,武功便如此高明。自是每日勤修苦練,吐納呼吸,不會像老朽等人將精力白白浪費在這些雜物上的了。”
“不過那也不打緊,你只要愿意學,我便教你;你若能憑我所教,破解此棋局,便有一樁天大的機緣要送與你,如此可好?”
李不負道:“天大的機緣?究竟是什么機緣?”
蘇星河正色道:“是我師父留下的一樁機緣。天下只此一份,絕無僅有!”
李不負道:“你師父是誰?”
蘇星河道:“他老人家道號‘無崖子’,本門乃是逍遙派。也許你未必聽聞過,但我可保證,這樁機緣若是得到,你的功力必定會又有大進,一躍成為天下第一高手也未必不可!”
他后面的話李不負倒不怎么在意,反而是前面的“無崖子”和“逍遙派”六字讓李不負心中突地一動。
“原來丁春秋也是逍遙派弟子,難怪,這便說得通了。”
李不負轉即又想:“掃地僧前輩讓我去找逍遙派的無崖子,便可有望得到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我正愁不知去何處尋無崖子,這里卻鉆出一個無崖子的弟子來,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了!”
他心念及此,便張口問道:“你師父尚在人世么?”
蘇星河不說在,也不說不在,只是搖頭。
“你可有天長地久不老長春功的秘笈么?”
蘇星河答道:“沒有。那是本門一位師伯的獨門心法。”
李不負有些失望,但想了想,依然答應道:“好,我跟你學些日子也罷,就來破一破這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