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開山,男,三十三歲,身高七尺六寸,重一百八十四斤,使一把長柄開山斧,全長五尺四寸,重七十九斤,天生神力。
他用斧。
江湖上用斧頭的人并不算多,用的人往往也都是一些雄壯大力的漢子。
軒轅開山無疑是其中力氣最大的一個,他喜歡打架,也喜歡受傷,并因此而磨練出一副打不死的銅筋鐵骨。
他用斧頭已經有二十六年,他第一次用斧頭殺人是在他七歲那年,砍死的是他母親的情人。
他有一套無堅不摧的“軒轅開山三十六斧”,是他從無數次艱辛血戰的經驗中練出來的,比任何武學大師能夠教給他的都實際有效。
這個人在他十六歲時,已經被武林中人公認為三十二個最可怕的殺手之一,現在的實力更是不可估量。
田靈子,女,二十七歲,已婚,結婚六次,每次成親后不到一年,就已成為寡婦。
現仍寡居。
看見過田靈子的男人也不知道有多少個,能夠忘記她的人,卻連一個也沒有。
她生得極美。
她的母親叫柳葉兒,是華山劍派掌門人的女弟子;她的父親卻是東洋渡來的劍客,據說她的母親是被強暴才生下她的。
但不論事實如何,她的劍法中真實地包含著華山劍法之輕靈,東洋劍法之詭異,兼得父母二家之長。
而她嫁的六個丈夫也都是名門劍派后起一代高手中的佼佼者。她當然也把她丈夫們劍法中的精華都吸收了過來。
如果說一定要在武林中排十個最可怕的女人的話,田靈子一定能位列其中。
軒轅開山,田靈子,這樣的一男一女,當然已經很難對付。
但這么兩個人加起來都不如牧羊兒可怕。
牧羊兒。
他沒有名字,沒有來歷,連他的武功也是一個謎。
所有人知道的僅僅是,他的兵器是一根又長又帶著刺的鞭子,就像是在荒原上那種邪惡的牧羊人的鞭子一樣。
他的人和他的鞭子一樣邪惡。
因為他牧的不是羊,而是人!
所有人在他看來,都不過只是那根長長的、邪惡的鞭子下面的奴隸而已,也許連奴隸都不如。
一個人要活成他這份樣子,那必定也要有凌駕于眾人的武功,否則便早已死掉。
但他現在還沒有死。
而李不負等到的,就是這么樣的三個人。
荒漠中,搭起一個帳篷。
帳篷外有火。火焰滾滾,在朦朧的月色下變幻著各種形狀,將本來孤寂的荒漠拉扯得更加詭異。
李不負遙遙見著火光升起的時候,便已注意到了這里。
他在荒漠里面孤獨地呆了十天,當見到火光升起的時候,他知道有人來了。
這種感覺非常奇特。
他不自覺地想要去看一看是誰來了。
就好像自己的家里面突然被一個陌生人闖入了,主人必須得去看看一樣。
這片荒漠雖然寥無人煙,生氣乏乏,然而卻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會讓李不負將這里作為“自己的地方”來看待。
這也許也就是因夢會選擇一直住在這里的原因。
結實的帳篷,耀眼的火光。
火光幾乎將月色吞沒,肆意地跳動著,狂舞著,一道道火焰、一條條火蛇、一粒粒火星全都仿佛都發了狂癲,拼命地順著大風向外伸展,又被頑固的火堆瞬息拉回!
火在舞蹈。
在孤寂無人,四周只有風聲的荒漠中放縱地舞。
火堆旁站著一個女人。
女人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紗衣,根本遮不住什么,紗衣似乎隨時可能被一陣大風刮走。
但它還沒有被刮走,它被火光的變幻扭曲著,仿佛是女人的腰肢在扭動,扭出了引誘人類的某種欲望。
那女人臉上的表情是癡癡的,仿佛是已被鞭子馴服的溫順的綿羊。
這樣的女人會使得一個男人興起怎樣的欲望?
軒轅開山的眼睛已經血紅,發出了野牛一樣的喘息聲,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會沖上去,將火堆旁的女人——田靈子緊緊按在地上。
他是個男人。
男人看到這一幕,升起一些不該有的想法,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但如果真的有誰這么做,那么那個人離死當然就不會太遠了。
連李不負都忍不住感嘆:“如果這圈套是為我而設下的,說不定真的會讓我吃一些虧。”
這圈套并不是用來對付李不負的。
負責刺殺行動的成員之一軒轅開山背著大斧,就站在他的身邊。
軒轅開山聽到李不負的感嘆,轉過頭來,咧開大嘴,笑道:“那個人能死在田靈子的裙下,也不算是一件冤枉事。”
李不負道:“你們一共來了幾個人?”
軒轅開山答道:“三個。”
李不負道:“可還有一個人,我沒有看見。”
軒轅開山道:“還有一個人是牧羊兒。待會他出手的時候,你會看見他的。”
軒轅開山提起“牧羊兒”三個字的時候,滿腔的欲火都壓下去了一點。
這顯然是個連他也感到忌憚的人。
李不負道:“你們要對付的人是誰?”
軒轅開山道:“他叫丁寧。”
李不負道:“丁寧?”
軒轅開山道:“你不知道他?”
李不負道:“我不知道。”
軒轅開山瞥了一眼李不負腰間的刀,突然有些失望的樣子,說道:“你也用刀,可你連丁寧都不知道,那未免太遺憾了。”
李不負道:“他的刀法很厲害么?”
“非常厲害。”
這聲音很嘶啞,很難聽,說話的是從后面走過來的一個高高的,瘦瘦的,渾身上下都籠罩在黑袍里面的人。
李不負回頭便看見了他。
他只有一張臉是露在外面的。
他的眼睛有如孩子一般單純、干凈,而是湛藍顏色的。
但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他整張臉忽然就顯得說不出的邪惡,令人作嘔。
李不負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牧羊兒。
牧羊兒道:“這些年來,用劍的高手越來越少,除了武當派的柳不弱柳先生以外,可以稱得上高手的已經不多了。包括昔日聲名始終不墜的‘巴山回風舞柳劍’,這一代好像都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傳人。”
他接著道:“但偏偏用刀的人越來越多,丁寧就是其中最出名的刀客之一。”
李不負盯著仍舊癡癡站在火邊的田靈子看了一陣,忽然問道:“你們為什么要殺他?”
牧羊兒道:“我們是殺手。我們要殺他,是因為有人雇我們殺他!”
李不負道:“那個人是誰?”
牧羊兒聲音變得有些低沉,說道:“按照規矩,我本不應該告訴你的。但這個人與你的關系畢竟有些不同,所以我告訴你,她是個居住在荒漠里的女人。”
李不負立即想到了因夢。
牧羊兒說著,又咯咯笑了起來,他的笑聲像是從喉間刻意擠出來的嬰兒的笑聲:“哈哈哈哈,本來也有人花錢雇我們殺你的,就在十多天前。”
李不負神情不變,道:“哦?”
牧羊兒說道:“可惜那個女人又找到我們,出了更高的價錢,把我們勸退,順帶又讓我們殺了不少朝廷的狗。”
李不負淡淡道:“看來我還要多謝你們。”
牧羊兒道:“謝倒不必。我只希望等下我們出手的時候,你安安靜靜地站在這里看著就好。”
李不負道:“這事情好像并不太難。”
牧羊兒道:“的確不難。小軒轅,我們該走了。”
他居然叫軒轅開山“小軒轅”,簡直要讓人惡心得吐出來。
軒轅開山卻沒有吐,他很嚴肅地走到了自己該去的位置,隱藏起來,靜靜等待;而牧羊兒也走入黑暗中。
天地間忽又唯留下一團變幻的火光,一個幾近赤裸的女人,一曲令人熱血僨張的舞蹈。
還有李不負。
李不負果真在原地安安靜靜地站著,離那團火光不遠也不近。
他單膝抬起,眼睛微閉,雙手迎著圓月抱去,整個人保持著這“血刀經”中的姿勢,似已深深入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