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晚上的眼神有點奇怪，怎么？準備放一條生路了嗎？”
魁梧壯漢大口喝酒，不在意的說道。
放他一條生路？
高寧不動聲色的道：“喝酒還堵不住你的嘴？”
魁梧裝憨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忽然將酒壺摔在地上，一腳踢飛小火爐。
“老霍啊老霍！你跟我僵持了二十余載，眼看著我馬上要魂飛魄散，你竟然先著了道。
早知如此，何必棄官不做，來這冤魂溪上作艄公，棄我不顧逍遙二十栽不好么？“
魁梧大漢突然冷冷盯著高寧，身上散發出冰冷的氣息。
“說吧，你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孤魂野鬼，竟敢跑到冤魂溪來鬧事。活的不耐煩了么？老霍呢？”
“老霍是誰？”
高寧好奇問道。
魁梧大漢冷哼：“冤魂溪上，只有老喬和老霍！我是老喬，你說誰是老霍？”
說著話，魁梧大漢一回手伸出了一把鋼刀。
這刀破爛的不成樣子，銹跡層疊，像是被蟲蛀空了似的，好像只要一用力，刀身就會如朽木般變成碎片。
唯獨在鋒刃上，留有半只寬冷鋼，在月光之下，狹窄的刀口反射著森然冷芒。
“且慢動手！”
高寧道：“這里為什么叫冤魂溪，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難聽嗎？”
誰知，老喬卻不再搭話，迎頭一刀就砍了過來。
別看這家伙是個水鬼，皮膚蒼白的嚇人，肢體也顯得有些臃腫，可速度依舊很快。
高寧只覺得眼前一花，心里面想著后退閃躲，身體卻后知后覺的遲鈍的很。
腳跟還沒有抬起來呢，刀鋒就已經劃過了脖頸。
一顆頭顱沖天而起，滿腔熱血如噴泉般散落開來。
高寧只覺得是腳陡然升高，還未感覺到痛覺，忽然看到老喬愣了一下。
他咣當一聲扔掉鋼刀，全身無力，跪倒在地，愣愣的看著高寧的無頭尸。
“老霍？怎么說你？你這家伙不是從來不說話嗎？”
下一瞬，高寧眼前一黑，仿佛再次回到了黑暗的深淵中，不停的向下墜。
幾秒鐘后，眼前豁然開朗。
明月當空，溪水湖泊，烏篷小船，河上艄公。
這是又回到了最開始？
高寧看了一眼面前的小伙路，扭頭對著水面照了照，果然硬照出來的還是那張蒼老的面容。
所以說死亡其實就意味著重新開始？
對普通人來說，索命夢境依舊是最恐怖的東西。
這玩意兒出現毫無規律，而且每個夢境的規則都不相同，扮演的人物隨機，而且沒有任何前置信息。
所以夢境的存活率應該非常低。
但對高寧卻并非如此。
被引入二層夢境的意識并不強于他人，但肉體卻強悍無比。
夢境中發生的死亡，肉身根本就不承認，而且破除認知障后，系統的重新出現，也令高寧有了進一步優勢。
他永遠不會被夢境迷惑！
這一點尤為重要！
不過在進入夢境之前，那如同墜入深淵般的黑暗，究竟是什么地方？
記得上次打破夢境出去的時候，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
難不成那黑暗之處才是真正汲取靈魂的邪惡之地？
高寧在這邊胡思亂想，水面忽然嘩啦一聲，一只蒼白的手抓住了船幫。
高寧心中一動，緩緩將手中酒碗放下，微微抬頭。
果然，另一只蒼白的手掌再次出現，雙手用力撐起了一個有些浮腫的上身。
老喬抬腿翻滾利落的跳到了船上，大量水漬順著衣服滾下，很快浸濕了一大塊木板。
這次高寧沒有伸竹竿，老喬與之前相比，似乎多了幾分平靜和熟悉。
他大步走過來，如上次那般抬手抓起小火爐上的酒壇，也不管里面滾燙冒煙，直接灌了一大口。
“哈，爽快！這二十年來老霍你唯一一件趁我心意的事，就是這壺酒了！”
高寧抬頭目光平靜。
他并未說話，老喬似乎習以為常，自顧自的道：“雖然這是血脈之酒，只要喝下我就無法離開你，但我仍然要夸贊一句，這酒準備得太好了！”
我要不要說話？
高寧有些糾結。
說話吧，十有八九會露餡，但能收集到更多的信息。
不說話吧，誰知道老橋東拉西扯的，會把話題拐到哪里去。
正有一天，老喬忽然說道：“明天又是我的時辰，二十年了，整整二十次機會，明天應該是最后一次。
若我再抓不住替死鬼，就會真的煙消云散了！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你好好的官不做，跑到冤魂溪上作渡船。為了應該就是等這一天吧？”
老喬看了高寧一眼，道：“明日午時，一個孕婦帶個孩子，多留心看著點，你若在最后關頭失誤，荒廢二十年的心血，連老子都看不起你！”
說完，老喬就要往船下跳。
“等等！”
高寧直接開口：“這里為什么叫冤魂溪？”
雖然毫無理由，但高寧卻本能覺得名字背后隱藏著關鍵信息。
老喬沉默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盯了高寧，忽然嗤笑一聲，那把破爛鋼刀再次被扯了出來。
“冤魂溪自然是冤魂棲息之地，這個問題也問，看來你這小鬼是初來乍到，什么規矩都不懂！”
“做鬼有規矩？”
“無規矩不成方圓，做什么都要有規律，比如河面之上，即便水鬼再多，擺渡人也是不能動的。這就是規矩！
而壞了規矩的，不管是人是妖一律干掉！”
老喬將鋼刀扛在肩膀上，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高寧，淡淡道：“而現在你就是壞規矩的人！”
見他大步走來，高寧連點反抗的動作都沒有。
他依舊穩穩的坐在火爐旁，平靜的注視著火苗，上躥下跳。
“規矩可以等一會兒再算，現在你得告訴我，這里為什么叫冤魂溪？”
“知道了又能怎樣？老老實實去死吧！”
老喬不按套路出牌。
高寧沒做出任何抵抗動作，腦袋就再次沖向了天空。
老喬看著滿腔熱血沖天而起，愣愣的跪倒在地：“老霍？這……”
高寧眼前再一次黑下來，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不見。
幾秒之后一個嶄新的艄公出現在烏篷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