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子歡進了廠，田子欣繼續找店面實習，在古鎮四處逛，尋找目標。
目標很明確，就是找外地人開的店面，粵省人和外地人長相就有差別，很容易辨認。
逛了一會，見到一家“陳梅平價燈具店”，門口放著一副招聘廣告“本店現招營業導購一名，十八到二十五歲，女士優先，有意者請前來面談。”，便邁步走了過去。
直接以自己名字命名店面，看來這老板是蠻有自信的。
要么覺得名字取得好，要么覺得自己有足夠的魅力。
走近店面，門口停著一輛皮卡車，幾個男子正在往車上搬運燈具，車牌號是浙C……是浙江溫州的車牌號，這貨應該是發往溫州的。
早在八十年代中期，浙江溫州曾是全國最大的燈具集散地，許多古鎮人進貨都要跑到那邊去；到了九十年代初，古鎮市場占據上風，情況開始反過來了。
里面大概一百多個方，一個展示柜，擺著琳瑯滿目的樣品；一張辦公桌，放著賬本，計算器，圓珠筆等。后面是倉庫，擺著密密麻麻的貨。
一個穿著紅毛衣，牛仔褲，身段豐腴，容貌姣好，皮膚雪白的少婦，瞧年紀不過三十出頭，正指揮著人搬運貨物。
她一邊指揮，一邊點數，拿筆在賬本上記錄。
看樣子她就是陳梅了。
田子欣不打擾人家，靜靜的站在一邊看。
待貨都上了車，少婦拿起計算器按了幾下，又蹬上皮卡車，仔細點了一遍，確認沒錯，才開出貨單。
司機在簽了字，撕下一聯回單，從腰間綁著的皮包里掏出一大疊錢，數清后交給少婦。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生意真是好做。
田子欣看在眼里，暗喜。
陳梅拿著一疊貨款，付了幾個搬運工的報酬，然后進到柜臺后，過了一會兒才出來，應該是存放了錢。
再出來時，她就看見了田子欣，立刻熱情的說：“小伙子，也是買燈具的嗎，進來看看吧，我這里產品多，價廉物美。”
“不，老板娘，我是來應聘的。”田子欣指了指招聘廣告，很有風度的一笑。
“哦，你難道沒看見我上面寫著女士優先么。”見不是客戶，陳梅有些失望，眉頭一皺。
“老板娘，女士優先，并不代表男士不可以啊，關鍵看人，若拘泥于男女性別，豈非有遺漏珠玉之嫌呢？”田子欣微笑著說。
陳梅又哦了一聲，仔細打量了他，見他白襯衣（雖然是七元一件的），黑色西褲（八元一條），但穿在身上很整潔，得體；加上人生的文質彬彬，笑得和藹可親，心中便有幾分好感。
小伙子出口不凡，能隨即應變，搞銷售這個素質很重要，行，就給你一次面試機會吧。
所以，面試第一印象，前面幾句話，至關重要。
“那好吧，小伙子，進來談一下吧。”
“多謝。”
田子欣進了店面，陳梅搬了一把椅子給他坐，說：“把身份證給我看看。”
田子欣遞過身份證，她看了看，笑道：“喲，原來還是只九頭鳥，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聽說你們鄂省人都挺狡猾的呢。”
“這是世人對這句俗語的誤解，也是對我們鄂省人嚴重的偏見。”
田子欣一本正經的說：“關于這句俗語的真正意思，據我所知有兩個由來。
其一，楚人崇拜鳳凰，九頭鳥就是鳳凰的原型，傳說后羿抓住了一只神鳥，之前從未見過，好奇之下就用劍砍它的頭。
砍了一顆，它馬上又長出一顆頭，一連砍了八顆，后羿見其生命力頑強，不忍再砍，便把它放了。”這典故完全不合常理，他瞎編的，后羿那么無聊么，喜歡砍鳥頭玩？
“所以，九頭鳥代表楚人一種堅忍不拔的精神，和狡猾完全搭不上邊。
其二，這俗語和明萬歷朝首府張居正有關，當年張居正為了推行考成法，選派了九名鄂籍御史進行監督核查，九人奇招迭出，搞的大小官員鬼哭狼嚎，背后稱這九名御史為九頭鳥。
這就是我們鄂省人被稱為九頭鳥的由來。”
一番是是而非的高論，頓時把陳梅女士給震住了。
這小伙子還是蠻有文化的么，她失神了片刻，問道：“小伙子，你是什么學歷？”
在她印象中，這些典故能信手拈來的，必定不是一般的小學初中畢業生。
“高中！”田子欣說著，從口袋里摸出畢業證遞上。
這年頭，高中生算高學歷了。
陳梅饒有興致的看了看，遞回，又問：“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呢？”
“老板娘，請給我五分鐘，允許我做個自我介紹吧。”
“可以。”
田子欣把早已準備好的偽稿不緊不慢的說了一遍，說自己高中畢業后在供銷社上了幾年班，覺得沒什么前途，就出來闖一闖了。
這話真是說道陳梅心坎里去了。
她曾經也是一名機關上的工作人員，每月工資兩百出頭，干了七八年，見身邊做生意的朋友個個開轎車，住洋樓，心里就有些不平衡了。
于是乎，她不顧家人的反對，毅然辭職做生意，三年前孤身一人來到古鎮，經過打拼，終于擁有了一座屬于自己的店面，每年的收入是上班時的不知多少倍。
這種創業經歷也是許多溫州人的縮影。
眼前這小伙子不正是三年前的自己么。
有文化，有風度，反應靈敏，外形也好，這小伙子確實很不錯，差點就錯過了一個人才。
要了要了。
陳梅很滿意，直接問:“田子欣，你希望的工資是多少呢？”
一般面試時直呼其名的問工資，說明雇主已經動了聘用的心思，田子欣暗喜，表面平靜如常的說：“至于工資，相信老板娘心里有數，我說多了，你也不會給，說少了，我也未必愿意干。
一句話，有多大肚皮吃多少飯，多大腳穿多大鞋，有多大能力拿多少錢，一個月試用期，你看著給就是了。
試用期之后，咱們再談，怎么樣。”把球踢給了對方。
陳梅微笑點頭，說了具體的試用期工資，包午餐，不包住，上班作息時間等，田子欣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是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接著又問到了目前住在哪，家庭背景，田子欣如實回答。
這年頭沒什么五險一金的概念，發工資也不用什么存折，直接就是發現金。
“田子欣，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不知方不方便問。”面試很愉快，快結束的時候，陳梅盯著他問。
“請老板娘問。”
“請問，你結婚了嗎？”
“還沒有呢。”
“二十五了，你這個年紀的青年在內地早就成家了，你為什么還沒有呢？”陳梅饒有興致的問。
“男兒當先以事業為重！”田子欣正色道。
陳梅笑了笑，又問：“那有女朋友了么？”
“有的！”
“好，田子欣，歡迎你加入陳梅平價燈具店！”陳梅熱情的伸出了手。
面試就是這樣，雙方談得投機，相互看對了眼，事情就成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