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回到了家中。
長安一時有些恍惚,他感覺此時他們一行人像是下副本一樣,家里算是個傳送點,然而下一秒,一個熟悉的身影咻的一聲出現在桌子旁邊。
“赫絡?!?”長安有些驚愕的看著那還帶著寒氣的身影,赫絡愣了許久,當她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回到了家中后,她連忙沖著長安焦急的說道:
“那個世界惡化了!”
“什么意思?”希卡利聽到赫絡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后有些發懵,但一旁的林鳶和長安對視一眼,表情頓時凝重了起來。
“怎么回事?”林鳶很默契的到赫絡面前開始詢問,而長安則一邊向希卡利解釋,一邊聽著赫絡的描述。
十多分鐘前…
此時林鳶已經離去了一段時間,而艾可還是不死心,繼續用著能力感應著麥穗的信標,可知道最后,也是一無所獲。
“艾可……”邵云走到艾可身旁,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我。”艾可微微低著頭,看不清她的神色,她此時的聲音有些低沉,也沒有什么情緒。
邵云輕聲嘆了一口氣,她不是艾可,也無法用旁觀者高高在上的姿態去寬慰她。邵云只是靠近艾可身旁,讓她能依靠在自己的身上。
“我是不是…很沒用?”
艾可嘴唇張合,眼角多了些許晶瑩。
“你沒做錯。”邵云看著前方一望無盡的深淵,輕聲說道:“或許我們只是錯過了,僅此而已。”
“我把他們弄丟了。”艾可眼前被水霧遮擋,看不清了前方的顏色,“他們明明,一直都很相信我,我卻把他們弄丟了。”
邵云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如何去說,只是攬過艾可的肩膀,感受著艾可微微聳動的身軀,邵云也有些黯然。
“我也遺失了很多的人。”片刻,邵云開口,聲音輕柔:“我的朋友,父母,家人,他們都被我給遺失了。”
“我也曾回去看過他們…”邵云想到那一天,她孤身一人再次踏上回家的路途,赫絡蘇源雖然都不放心,但還是支持了她的選擇。
“他們生活的也好,也不錯。我就在想,如果沒有我,其實他們的生活依舊可以繼續。”
“但是啊。”
邵云抬起頭,天空盡是陰霾,與那天相似。
機場中,邵云背著一個不算大的背包,穿行在人群之中。
邵云還記得這里,她在發現父母將她忘掉后,自己在悲痛之中,踏上了前往異國他鄉的路。
那時,她身上只有不到兩萬塊錢,剛剛成年的她,一個人背著臃腫的行囊,被人群裹挾著漫無目的穿行在機場中。雖然原先與父母出過國,有登記經驗,但總歸是孤獨一人,前往陌生的地方生活。
父母已經遺忘了她,家回不去了。學校里她的座位上已經有了個不認識的人,宿舍的鎖也被人給換了。
她只能拿著手中的三萬塊錢,還有父母原先就給她過戶了的兩套房子,前往日本生活。
那時,她就在這里,抬起頭看著那寫滿文字的頂牌,心中滿是彷徨。
“你好,請問需要什么幫助么?”
一個工作人員看到直直盯著頂牌的邵云,禮貌的上前詢問。
“哦,啊,沒事。”邵云從回憶中離去,她對著工作人員笑了笑,點點頭后離開了這里。
學校一如既往,沒有太大的變動,她依稀記得,這里除了換了塑膠跑道外,應該是把墻也重新漆了一遍。
其他的,也沒有什么了。
邵云入神的看著學校,高中的記憶已經黯淡了許多,但還是有點值得回憶的東西。那天的離去,其實也是對自己的一個賭氣,她不知道多少人忘了她,或許學校中還有記得她的人。可那時,邵云已經不在意了。
她轉身離開了學校,下一站,是家。
“我回到家了,我以一個遠房表親的身份找到了我的父母。”邵云握著艾可的手,眼中浮現些許笑意:“我試探性的問了一下,他們果然已經忘記了我的存在。在他們的記憶中,除了我的妹妹邵君之外,沒有什么大女兒邵云、”
“但是啊。”邵云想起那一天,看到那件房間時,奪目而出的淚水。
“我的生活痕跡,他們依然保留著。”
艾可怔住了,她看著林鳶,眼中帶著些許驚訝。
“我的房間,陳設,裝飾,他們都保留著。”邵云微微蜷起身體,似乎是靠在了艾可的身上一般,艾可感受到肩上的重量,不知為何心里多了少許安定。
“我問他們,那是誰的房間…”
“表姑,這是誰的房間?”邵云站在那承載了她十八年記憶的房屋前,背過的手緊緊握住,她看著門扉上小時候的她曾留下的云朵裝飾,聲音有些顫抖。
“這間啊。”歲月留下了痕跡,但依舊美麗的女人看著那扇門,無奈的笑了一下后說道:“不怕你笑話小尋…”
“我也不知道這是誰的房間。”
“幾年前,我和丈夫才發現,這多了個房間。”女人伸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聲說道:“屋里面像是有人住過很久一般,桌子,椅子,化妝品,裝飾物,一應俱全。”
“我和我丈夫,還有我的女兒一直住在這里,我們從來都不記得有這樣一間屋子的存在。一開始我們認為鬧鬼了,但后來…”
女人話語突然僵住,她眼眉微低,隨后想了想,對邵云笑著說道:“這樣吧小尋,你要不進來看看?萬一你能看出些什么呢?”
對于這個遠房表親,卻深知自己習性,也很對自己脾氣的女孩,女人是打自心底的喜歡。她沒有對邵云有很大的防備,反而是邀請邵云進入那個房間,看一看是什么情形。
女人打開門,隨后微微側身,示意邵云進入房間。
“我…”邵云有些躊躇,她就站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但當她看到母親眼中熟悉的鼓勵時,她咬了咬牙,進入了房屋,
窗戶半開,湖藍色的窗簾被微風微微吹起,熟悉的床鋪與整潔的被褥,有些老舊,卻被縫補完美的狗狗玩偶擺放在床鋪上。邵云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宛如在那些已經在腦海里泛黃的記憶中,放學回家時眼前的模樣。
“我們啊,一開始就是認為這里是被忽視的小倉庫。”邵云的母親倚在墻壁上,抱著胳膊輕聲說道:“但很快我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里的擺設,使用痕跡,都像是一個在這里生活了許多年的人留下的事物,可無論我們怎么回憶,也想不起這個人的存在。”
是我。
邵云心中默默說出這兩個字,可她無論如何也無法與母親訴說。
她緩緩的走到自己的書桌前,離開前寫的信封依然放在桌上,可信紙上的字跡早已模糊。
“這間屋子,一切的文字都變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邵云的母親看到邵云拿起信后,略帶感慨的說道:“似乎啊,好像有什么東西不讓我們知道這間房子的主人一般,挺離奇的,不是么?”
“你們既然不知道這間房子的主人…”邵云拿著信,低下頭看不清表情的說道:“那為什么…還留著這些東西呢?”
“這個啊。”邵云的母親眼中閃過些許迷惘,但更多的是一種溫柔。
“雖然我們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但是。”她看著那令人安心的景色,聆聽著自制風鈴的聲音,淺笑著說道:“這個人,一定是我們最重要的人,我們或許會忘掉她,但絕對不會抹掉她存在的痕跡。”
“到了最后,我也沒有與他們說出我的存在。”邵云靠在艾可的肩上,聲音輕柔:“不可控的世界意志,只會帶來更多的分離。”
“但我母親說得對。”她抬起頭,直視著艾可的眼眸,“分離必不可免…”
“既然你已經錯過了他們,那就帶著他們留下的痕跡,好好活著。”
“我…”艾可終于忍不住,臉埋在邵云身上,抽泣聲斷斷續續。
活著,有些時候比死去還要艱難,不是么?
一個聲音,突然響徹在這片空間之中。
“誰!?”一直警惕著四周的赫絡尾巴高高豎起,上面銀色的毛發已經炸開。
“你看,你幫她做出了選擇,這不對。”
那個聲音源于這個世界,四面八方皆是祂的音律。無人不知,卻無人知曉。
“選擇…”
話音落,那本來充滿陰霾的天空被扭曲的顏色籠罩,下一秒,這個世界掛起凌冽的暴雪。
“走!”一旁的蘇源察覺到了不對,震聲對著邵云喊了一聲,隨后張開雙手,一道淡金的微光屏障將所有人籠罩在其中。
“邵云,赫絡,站到我身旁!”
蘇源回過頭,原本清澈的眼眸被黑霧籠罩,她對著有些發懵的邵云和赫絡怒吼一聲。二人連忙走到蘇源身旁,在一陣混沌的旋轉之后,二人的身影便消失無蹤。
“告訴長安!”赫絡在離開夢世界之前,聽到了蘇源對她說的話:“夢境惡化了!”
“就是這樣…”赫絡和一旁的邵云凝重的看著長安,說出了方才發生的一切。
在赫絡說了一半的時候,邵云才回到了飯桌旁,幫助赫絡補充。
“壞了。”此時長安和林鳶的表情無比凝重,他們知道,應該是黑山羊出手了。
“該怎么辦呀!?”赫絡有些慌亂,眼中的擔憂消散不下:“蘇源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和艾可離開。”
“艾可走不了。”長安嚴肅的說道:“那個夢,就是她做的。”
“啊?怎么會!”希卡利愣了一下,隨后一臉的不可置信,“她為什么會想做這種夢啊?!”
“我還不知道…”長安此時也感到了無比的棘手,就算到了現在,他也不明白為什么艾可會做這種夢,“但是現在的問題,就是那個夢已經不單單屬于艾可的了,很顯然,黑山羊已經參與了夢境。”
“現在還能進入那個夢境么?”長安轉過頭,一問向林鳶。
“很難。”已經嘗試過好幾次的林鳶臉色難看的搖了搖頭,“她在現實所有的坐標都被隱藏了,我沒法定位她的位置,沒法開啟通向她夢境的門。”
“黑山羊對于生命的掌控遠超于我。”林鳶嘆息一聲,略有不甘的說道:“如果是祂隱藏了氣息,我很難去尋找。”
“該死。”長安棘手的低聲怒呵了一句,他沒有想到,黑山羊會這么快就出手,“契機,肯定是我們觸發了什么,才導致祂提前出手。”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是你們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此時,希卡利則無比冷靜的對著長安說道:“如果不是你,那就是艾可,你們肯定有一個人找到了破局的關鍵,要不然祂不會這么心急,要知道,舊日支配者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關鍵…”長安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如果說我們能接觸到的關鍵。”
等等!
長安和林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的說道:
“月之境守護者!
“就算我們找不到關鍵所在。”林鳶此時眼中閃爍著光芒,宛如星辰一般閃耀:“我也可以通過那個夢境里艾可留下的奇跡,來定位她!”
“嗯。”長安點點頭,隨后對赫絡與邵云簡短的概括了一下艾可部族的夢境。隨后因為其他人無法持續多次傳送,這一次只有長安和林鳶兩人共同前往那里。
“長安!”
在長安即將踏入傳送門之前,邵云突然叫住了他。她看著長安,有些猶豫,卻依舊堅定的對他說道:“如果一會你見到了艾可…”
“請相信她。”
長安怔了一下,隨后臉上浮現淡淡的笑意,他點了點頭,鄭重的說道:“我會的,我會相信她的。”
“一路順風。”
長安看著周圍的暴風雪,皺了皺眉。
“能開門嗎?”這種突如其來的暴風雪一看就是祂的手筆,長安轉過頭,擔心的問向林鳶。
“雖然有些淡…”林鳶伸出手,那顆金麥穗再次出現在二人面前。
“但綽綽有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