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8年2月底,倫敦漢諾瓦廣場。
這里的房子每棟都樓高四層,屋型狹窄,窗戶方正,而且外觀全都一樣,仿佛一排高墻,擋住了陽光。
今天,卓萊先生穿了一件藍色的外套,手執銀把的象牙手杖,看來神采奕奕。
只有在倫敦才見得到卓萊這種人。
他們成天穿著時髦、昂貴的服飾四處晃蕩,生活閑散,大部分時間都花在賭博和喝酒,大半年都待在布萊敦和其他海邊度假勝地。
近幾年來,克里斯多福·卓萊似乎成了這種人的最佳代表,即使他最親密的朋友們都承認,這人一點優點都沒有。
他走進其中一棟樓房,里面住著鼎鼎大名的“魔法師”諾瑞爾。
自從卓萊攀上諾瑞爾老先生,就一直鞍前馬后的服侍著,就是想要成為“魔法師”大人的侍從。
跟往常一樣,諾瑞爾早早就出現在書房,拿起書本或者報紙專心閱讀,完全不關心外面發生什么事情。
“先生,看來您的對手出現了。”卓萊微笑著說。
諾瑞爾先生還沒想好該怎么回答,拉塞爾就開口詢問那人的姓名。
“史傳杰。”卓萊答道。
“不認識。”拉塞爾說。
“喔!”卓萊喊道,“我想你一定認識,斯洛普郡的勞倫斯·史傳杰,一年五千英鎊。”
“我根本不曉得你指的是什么人。喔,等等!難道就是那個在劍橋大學讀書的時候,把基督圣體學院院長的貓嚇得半死的家伙?”
卓萊表示他說的沒錯。
拉塞爾頓時會意,兩人一同放聲大笑。
拉塞爾跟卓萊一樣,都是不請自來的閑漢,混跡在上流社會人群中間,有著相當深厚的人脈關系。
他們兩人都不太相信,世上還有誰能跟諾瑞爾先生一樣,也是真正的英倫魔法師!
僅憑報紙上刊登的東西,可無法說服兩個老奸巨猾的人精。
當然有人傳言說,在風雪交加的寒冬之夜,史傳杰遇到了烏鴉王,從而擺脫了對金錢的貪婪,轉而追求魔法知識和世界真諦。
并且史傳杰多次當眾施展過法術,以致當地人深信不疑。
諸多傳言只不過證明了,他跟拉塞爾或者卓萊一樣,都是那種時髦又膚淺的江湖騙子,是專門用來糊弄人的假把式。
但是諾瑞爾先生卻有不同想法,他呆若木雞地愣坐不語,手上拿著一張泰晤士報仔細研讀。
報紙上面刊登了史傳杰撰寫的魔法基礎知識,當然只有前三章而已。
從這三章內容來看,史傳杰應當是真正的魔法師。
至少諾瑞爾先生是這般認為。
上面有關魔法知識都是真的,還是聞所未聞的基礎理論,整篇文章顯示出作者的真知灼見!
對諾瑞爾來說,這真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打擊。
因為他想起來在一個月前,自己寫過一篇文章嘲諷過史傳杰,還說人家遇到烏鴉王的故事是假新聞,若不是史傳杰被人騙,就是故意在騙人。
可如今看來,史傳杰居然是真的魔法師?
現在諾瑞爾的感覺非常糟糕,就像是從未謀面的史傳杰,突然轉過身來揍了他一拳;就像是一個畫中人,或是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突然轉過身來揍了他一拳似的。
以致他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同時他深信,自己就快要病倒了!
泰晤士報上還說,史傳杰大師即將降臨倫敦城市,屆時或許會施展出令世人感到震驚的魔法奇跡。
這可如何是好!
諾瑞爾先生完全不敢去想,史傳杰法師會如何出場亮相!
也許是某種更高強的法力,或是令人嘆為觀止的奇跡,讓諾瑞爾先生自己的法術相較之下顯得黯然失色。
天知道,他費了多大工夫來阻止對手出現!
他此刻的心情,就像是一個深夜里在家中四處走動,忙著鎖緊房門,拴上窗戶的謹慎屋主,結果卻聽到自家樓上傳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服自己接受現實,接受世間不止自己是魔法師,還有一位史傳杰魔法師。
這樣我也就不算孤單啦!他想。
最后,諾瑞爾下定決心說:“我要見見這位史傳杰法師!”
卓萊和拉塞爾都感到吃驚!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決心要阻止這個可怕的念頭。
他們巧言偏辭極力勸阻,還說史傳杰法師頂多是江湖郎中,純粹是浪得虛名,沒有什么值得去結交。
“不,你們不懂!”
諾瑞爾堅持要去見史傳杰,還吩咐管家查德邁,讓他關注對方何時到倫敦來。
眼見如此,兩人只能放棄繼續勸說!
“呃,我聽說他今晚就到達倫敦。”卓萊說。
拉塞爾則問道:“你怎么曉得?”
“報紙上都這樣說!”卓萊聳聳肩解釋:“沒有經過核實,只有一些小報紙刊登而已。”
諾瑞爾聞言大喜,決定讓查德邁準備好馬車,到時候親自去迎接另一位魔法師的到來。
“先生,我覺得您不用去。”拉塞爾勸道。
卓萊也是這個意思,不過他這次沒有開口阻攔。
“為何?”諾瑞爾不解。
“您是英倫魔法師第一人,對方只是剛初出茅廬……”
“沒錯!只有別人過來拜見,哪有您去親自迎接?”
兩人互相附和,勸住了諾瑞爾不去接人,而他也確實討厭外出,尤其是在晚上的時候出去,更是讓人厭惡。
……
“啊,倫敦!”
唐納德從馬車下來時,不由得感慨一聲。
此時已是晚上九點半,倫敦街上幾乎空無一人,整個城市籠罩在充滿了瀝青和煤炭氣味的濃濃灰霧中。
市內的店家加燃煤炭,點燃所有油燈,極力試圖驅逐黑暗與寒意,但燈光卻穿不過濃重的灰霧,店窗也透不出宜人的光彩,結果沒有顧客上門花錢購物。
店主們身穿及膝的白圍裙、頂著撲上白色粉末的假發,不是清閑地彼此聊天,就是聚在爐火邊取暖。
這種天氣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即使非得出去辦事,也都快去快回。
此時此刻,小有名氣的史傳杰法師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