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王曉東電話的時候,沈亦澤差點沒原地飛升。
應某人的要求而安排的線上面試將在23日——也就是下周二——下午4點進行。
“耶,啥子事哦,龜兒的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老地方川菜館的主廚劉東操著濃濃的川音調侃。
半個月下來,兩人已經混得非常熟。起初劉東還有點端著,后來發現沈亦澤不僅會來事,還說一口地道的蜀地方言,瞬間就親切起來。
“沒得啥子,下周二可能有點事,來不到。”
沈亦澤含糊一句,接著練刀工。
這兩周他只干了一件事:切土豆絲。
快速去皮,一分為二。
將平的一面放在砧板上,然后手握刀柄,用手指抵住刀面,保持刀面垂直,手起刀落,咚咚咚咚咚,一陣密集且連貫的聲響之后,土豆被切成厚薄均勻的薄片。
將切成片的土豆均勻地疊在一起,刀仍保持垂直,右手快速上下切動,左手則以同等速度后退,轉瞬之間,土豆片就變成了土豆絲。
劉東拎起一根細如火柴棍的土豆絲打量幾眼,由衷夸贊:“闊以,炒家常,這個水平緊夠啰!頭兩天教你弄的泡菜弄起沒有嘛?”
上周沈亦澤學了怎么泡酸菜,身為前川蜀人,他當然知道在川蜀幾乎家家必備一個酸菜壇子,學會立馬就在家里搞了一個。
“弄了弄了!”
“要得,那我再教你點常用的花刀,到時候你闊以在你媽老漢跟前露一手!”
沈亦澤哈哈一笑。他是打著“孝敬爸媽”的旗號學做菜的,所以劉東才會這么說。
苦學一下午,回到家打算繼續寫演講稿。
和張秋林約了周六辦講座,正好顧舒在悅讀上發表了《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的小說版本,他去演講順便可以宣傳一下書。
《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呢》的稿費終于發下來了,去掉部里組里的那部分,再扣掉稅費,實際到手350萬,存款接近500萬。
《夜曲》的款項一月一結,現在的銷量無限逼近300萬大關,月底之前突破300萬已是板上釘釘,這樣一來他至少能分到700萬銷售額,扣掉稅費也有500萬左右。
千萬存款,指日可待。
他打開word,盯著空白的頁面發了半天呆。
魂不守舍,根本無心寫稿,磨磨蹭蹭到深夜,也才寫了五百多個字。一看效率這么低下,越勉強越折磨,不如看劇。
《沉默的真相》今晚結局,單集播放量已突破5000萬。
這部劇是徹底爆了,連帶著優視的股價都應聲而漲。
零點一過,蔡卓樂和余笙幾乎同時在微博上公布新歌的消息,《江南》和《金戈》,兩首歌將于4月1日全網發售。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迷惑了。
怎么回事?說好的海鷗娛樂的何雅呢?怎么是蔡卓樂?
不是說余笙跟海鷗娛樂有過節,故意針對嗎?怎么突然變成全娛了?
憨批網友這才發覺自己被無良自媒體忽悠了,于是網上開始盛傳另一種說法:余笙從沒有針對過誰,在她眼里,整個音樂圈都是垃圾!
但這種說法并沒有傳太久,很快,善于分析的營銷號發現了盲點,通過自以為嚴密的分析和道聽途說的所謂內幕,最終得出結論:這是余笙與莊逸的對決!
最尼瑪離譜的是,這個沙雕小編給兩人強行加了條愛情線,把這場對決的起因歸結為莊逸愛而不得,由愛生恨,遂向余笙發出挑戰,贏則抱得美人歸,輸則徹底放手,不再糾纏。
關鍵是,這么離譜的劇情還真有人信,不僅有人信,還被頂上了熱搜,導致余笙的團隊不得不祭出殺手锏:律師函警告。這才逼得無良營銷號刪文道歉,卑微小編在線求饒。
沈亦澤緊趕慢趕總算在周五之前把稿子寫完。
知微論壇是張秋林的主場。
這小丫頭平時嘰嘰喳喳聒噪得很,在一眾學弟學妹面前卻表現得異常沉穩,辦事果斷,說話管用,顯然在社團里頗有點威望。
沈亦澤剛進禮堂還有點小緊張,登臺之后反而鎮定下來,畢竟是跟音樂圈眾多大佬談笑風生的男人,區區小場面豈會怯場?
從容不迫地講完,提問環節有個小女生問及前段時間和王定宇的罵戰,沈亦澤打斷她:“你為什么覺得是罵戰,我從頭到尾有罵過他嗎?”
女生立馬說:“你罵他的改編是一坨屎。”
場下一陣哄笑。
沈亦澤淡定地說:“這句話只能證明我罵了屎,不能證明我罵了他。”
笑聲更大,久久不絕。
等笑聲平息一點,沈亦澤繼續說:“劇本的原稿小柒已經在網上發表,免費的,你可以先去看看原著,等五月份再去看他的電視劇。我究竟是罵他還是實話實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周末無心工作。前兩天剛學了幾道川菜,想練練手,又差幾個試毒的人,想了想,便叫來張春林兄妹和王曉東。
三人不知就里,只道沈亦澤良心發現,屁顛屁顛地就來了,還拎來了好些水果。
等到飯菜上桌,看著一桌紅的綠的滿眼的辣椒,才發覺事情不對。
“臥槽,我吃不了辣啊!”
張春林出離憤怒了。
“我知道,所以我專門給你炒了個青椒土豆絲,你放心,這青椒不辣的。”
張秋林夾起一根土豆絲,驚訝道:“刀工不賴呀!”
“味道更好!趕緊嘗嘗!”
沈亦澤催促。
在三人的注視之下,張秋林將土豆絲放進嘴里。
“艾瑪,真的可以!”
小丫頭眼睛一亮,豎起大拇指。
聽她這么說,三人才放心大膽地開動。
吃過飯,張秋林說:“學姐的日記本在哪兒呢?拿出來瞅一眼唄!”
“人家的日記,多隱私的東西,你好意思看嗎?”
“我就看看本子長什么樣,又不看內容。再說了,難道你就沒看?”
“我沒看!”
沈亦澤斬釘截鐵。
張秋林嗤笑一聲:“我信你個鬼!沒看你知道我們學校外面有家川菜館?沒看你知道學姐是川蜀人?沒看你會上趕著學做川菜,還拿我們幾個試毒?”
沈亦澤無力辯解,也懶得辯解,直接無視她,看向王曉東:“王師兄,第二季的拍攝日程出來了嗎?”
“我給你帶過來了。”王曉東打開公文包,“這個是日程表,這個是后天面試的問題提綱。”
沈亦澤接過兩份資料。
第一份是《心動的信號》第二季的拍攝日程,具體到每一天的流程進度,他可以根據這個提前做好安排。
第二份是面試楊九安的問題提綱。
他仔仔細細看完,問:“師兄,我可以加幾個問題嗎?”
“你說。”
一陣討論過后,王曉東拍板:“行,那就這樣。拍攝日程如果有變化,我會提前告訴你。”
“謝謝王師兄。”
送走三人,熬過漫長的周一,終于來到周二。
他早早就醒了,不,應該說根本就沒睡著。
爬起來吃個早飯洗個澡,換上在滬東買的西裝。
這是他最拿得出手的一套衣服,也是穿上之后,自我感覺最帥的一套。
男人果然還是要穿西裝。
他站在全身鏡前,滿意地點點頭。
時間還早,太早了。
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
他想起半年前,他也是坐這個位置,楊九安就在他對面,穿一條淺藍色的及膝格子裙,雙手乖巧地疊放在腿上,坐得端正又筆直。
盛夏的陽光從紗窗傾瀉進來,而她只是坐著,不說話,就十分美好。
“爸!”
張成鑫火急火燎地推開總編室的門,秘書阻攔不及,站在門外看著張懷遠,一臉的無奈和歉意。
張懷遠擺擺手,秘書微微欠身,安靜地合上門。
“爸,你干嘛躲著不見我?心里有愧是不是?”
“張主任,工作時間,請叫我總編。”
張懷遠快速瀏覽手中的文件,頭也不抬,語氣冷淡。
張成鑫撩起敞開的西裝外套,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好!那我請問張總編,上周的收視數據你到底看沒看?《詩詞大會》可把我們給反超了,你知不知道?”
張懷遠將手中文件放到一邊,取下老花鏡,肅然道:“兩件事,第一,請你注意自己的語氣和措辭;第二,《書我人生》這個節目,你可以放棄了。”
“什么?!”
張成鑫噌的一下彈了起來:“你讓我放棄?開什么玩笑!我已經放話出去了,這次我必須贏!”
張懷遠正色說:“說出的話,做得到固然是本事,做不到卻能坦然接受,未嘗不是一種氣量。”
“我不管!這事你得負責,要不是你收視買少了,我能被反超嗎?”
“你給我小點聲!”
張懷遠瞪他一眼,聲色俱厲。
他站起身,走到張成鑫身邊,壓低聲音訓斥:“你也知道收視是買的啊?扣掉1點收視,差人家多少心里沒數啊?他能把文化類節目做到這種程度,那是他的本事,你技不如人,就給我老老實實認輸!”
“向他認輸?絕不可能!我還有機會,你只要再買0.5個收視,我就能贏!”
“你以為收視是什么,白菜嗎?你說買就買啊!”
張懷遠頓了頓,嘆口氣說:“張成鑫,我跟你說過無數遍,做人做事,格局一定要大一點。輸一次不算什么,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以后總能贏回來;怕的是輸了還不知道自己輸在哪里,你若連坦然接受都做不到,一輩子都別想贏他!”
張成鑫撇撇嘴,老頭子逮著機會就說教,他耳朵都聽起繭子了。
“別這么多廢話,你就說幫不幫忙吧?”
張懷遠暗暗搖頭,卻無可奈何。
他知道,這全賴他自己,小時候沒花時間好好引導,長大了再教,已然太遲。
“罷了罷了,你愛怎么做怎么做,你的事,今后我不再管了。”
張懷遠只覺得一陣疲憊,背轉過身去,不再說話。
“行,既然你不愿意幫忙,那我就自己想辦法!”
話音落下不久,便是嘭的一聲房門被摔上的巨響。
張懷遠擼起袖子看眼手表,4點一刻。
差不多該去見見那個年輕人了。
“我天!這是哪家的翩翩公子啊?”
看見西裝革履、板板正正的沈亦澤,王曉東樂了,上上下下打量好幾遍,笑道:“你這樣穿特別像韓國的長腿歐巴。”
“是嗎?”
沈亦澤低下頭審視一眼,他沒特別注意過腿長,此時一看,的確是大長腿,尤其是跟胖胖的王師兄一對比,更為直觀。
“帥是很帥,就是——”
王曉東話鋒一轉,笑呵呵調侃:“你今天不出鏡,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我也不是為了出鏡刻意穿成這樣,就是沒找到合適的衣服,隨便穿了一件。”
“是刻意還是隨意,這不重要,只要你記得你是第二季的男嘉賓,不能出鏡就行。走吧,帶你去視訊會議室。”
一進會議室,沈亦澤直接愣住。
這人也太多了吧!粗略一數,起碼有十二三個,清一色的女編導!江南臺的員工都這么閑的嗎?
“師兄,初面而已,這陣仗是不是有點太大了?”
沈亦澤一臉狐疑。
王曉東哈哈笑道:“他們跟你一樣,是來看女嘉賓的。你的事臺里已經傳遍了,大家都很好奇呢!”
沈亦澤捂臉。
雖然節目組的工作人員知道了不是壞事,但一窩蜂跑來湊熱鬧還是怪難為情的。都說電視臺的女編導是世上最八卦的一個群體,今日一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王曉東說:“你不用擔心,別看來的人多,一會兒面試就三個人出鏡。”
“哪三個人?”
“我,另外兩個志愿者你也認識——說曹操曹操到,她們來了!”
鬧鈴剛響第一聲就被一只嫩白的手無情掐掉。
楊九安迷迷糊糊睜眼。
眼前一片漆黑,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睡姿有點難受。
奇怪,我怎么會側著睡?不行不行,我要躺平。
她自然而然地向后靠去,想要轉體90度。
轉到30度時后心一寒,全身肌肉同時收縮,應激反應的信號由神經傳導至腦部,瞬間清醒。
大事不妙!
但為時已晚。
“啊——”
“嘭!”
掉床底了。
裹著被子滾了好幾圈,直到被墻壁攔住去路。
她瞪著天花板緩了好一會兒。
這不是她第一次摔下床,卻是她第一次完整體驗從床上摔落的全過程,在失重中突然清醒的感覺有夠驚悚。
早上6點,離線上面試只有兩小時。
突如其來的緊張。
她沿反方向滾回床腳,終于從裹成繭狀的被子中掙脫出來。
打掃!打掃!
春季學期的任務很重,要求每個小組合作完成一個作品的臨時展覽,這幾天研討會開個不停,提交上去的媒介批評論文又被導師打回來一改再改……正事尚且做不完,根本沒工夫收拾房間。
亂得有點不像樣了。
疊好被子、衣服,規整好各種電子設備和攝影設備,將電腦桌、餐桌上的雜物清理一空,把襪子、內衣收撿進臟衣籃,吸地、拖地……
“呼——”
她拄著拖布,抹了把額頭的汗珠,看著整潔如新的小家,涌上一丟丟成就感。
再一看時間,立馬慌了。
“完了完了,來不及啦!”
著急忙慌沖完澡,裹上浴巾噠噠噠跑進臥室,選衣服的時候著實糾結了一會兒。
她本來想穿條針織連衣裙,簡簡單單就好,穿上又覺得太過隨意,而且顯小,跟個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似的,不太好。
遇事不決怎么辦?
選牛仔!
任何季節,任何場合,穿條牛仔褲總不會出錯。
從衣柜里翻出一條高腰牛仔褲,想了想,又翻出一件黑色的一字領襯衫。
換上衣服,站在全身鏡前仔細審視。
“嗯本姑娘稍微打扮一下,還是很漂亮的嘛!”
衣服選定,爭分奪秒上了個淡妝,準備好視訊設備,8點整,《心動的信號》節目組發來通話邀請。
視頻接通的瞬間,她一驚。
三個面試官里她竟認識兩個!
她捂嘴驚呼:“是楠姐和婷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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