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程洵的協助下,終于趕在五月來臨之前處理完所有雜事。
4月30日,在華影工作的最后一天。
下班后,顧舒邀請現代戲六個小組共40名編劇聚餐。
聚餐地點選在江南有名的杭幫餐館,酒過三巡,幾個小編劇借著酒勁詢問顧舒今后的去向。
這個問題早就有人問,之前還未離職,顧舒不便堂而皇之地拉人,現在沒什么顧忌了,于是大大方方地說:“我和沈編合伙開了家公司,還是做影視劇本創作,除了我倆,還有都市組的徐編和懸疑組的張編。”
眾人立馬不淡定了,吵吵嚷嚷道:“開公司怎么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對呀,早告訴我們,我們肯定跟你一塊兒走了啊!”
顧舒笑道:“不告訴你們,就是怕你們沖動。公司剛剛成立,條件和資源都遠遠比不上華影,你們要愿意來,我當然歡迎,但我希望你們考慮清楚再做決定。”
“這還考慮什么?我們是因為你才進的華影,你去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都市組的編劇助理,顧舒的小迷弟李琛說得豪氣干云。
在座的都是編劇,知道按照劇本的慣常寫法,這時該輪到龍套們高聲附和,拍手叫好了。
然而現實是除了個別聲音,幾乎沒人接李琛的話。
誠然,在場的編劇,尤其是入職未久的助理和初編,有不少是沖著小柒這塊招牌進的華影。
但最追捧小柒的是他們,最不可能離職的也是他們。
在沈亦澤的預計里,最有可能跳槽的反而是跟小柒資歷相差不多的中編和高編。
原因很簡單,因為利益。
在職場上,自然是利益大過人情,像李琛這種,要么是真愛粉,要么是愣頭青,總之不多見。
華影斷了原創,損失最重的無疑是這群搞原創的老編劇,他們不愿委屈自己做改編,就只能找下家。
而助理和初編,他們做的大多是輔助性工作,手里沒有原創項目,自然不受影響。只要留下來,等上面的中編和高編一走,空出的位置遲早會落到他們頭上。
這對沈亦澤來說是好事。
在他看來,一個高編的價值遠遠超過十個初編,公司若能拉攏到幾個高編,那就等于有了主心骨。有了主心骨,編劇部才算真正立住了。
但這些中編和高編都是老油條,說說場面話還行,一到表態的時候一個個嘴巴都跟上了封條似的。
沈亦澤見狀,便知道這群老油條還想再觀望觀望。
可以理解,畢竟船剛建好,能航行多遠誰都不清楚,弄不好一下水就沉了,誰也不想冒這個風險。
不能等他們,否則黃花菜都涼了!必須先招一批編劇應急,至于招多少,回頭得跟顧舒和徐鳳陽商量一下,這倆人一個首席一個高編,對這一行的了解遠比他深。
吃過飯,編劇們走的走散的散。
沈亦澤沒喝酒,開車送顧、徐、張三人回家。
路上把他的想法說了,顧舒表示:“可以稍微多招一些,我手里項目還有好幾個項目。”
三個男人都驚了,心說我們離職都是孑然一身,你咋還自帶項目呢?
顧舒說:“有兩個是華影的項目,還有兩個是我自己談的。這四個項目華影同意轉給我們的公司,相關事宜比如怎么分成怎么走賬,這些都需要公司出面去談,這部分就交給你了。”
沈亦澤笑道:“劇本的事由你做主,談的時候叫個項目部的人跟你一起就行了,只要保證我們有錢賺,哪個賺的少一點都行。蚊子腿雖小,好歹是肉,現在公司剛起步,還不到挑剔的時候。”
等到五月,他就不是光桿司令了,這種事沒必要由他親自出面,顧舒也是公司老板,她做主就行。
顧舒輕輕笑了笑,說:“我也是這么想的。”
沈亦澤問:“那你覺得招多少人合適?”
顧舒說:“都市類的招四到五個吧,其他分類一兩個就夠了。”
“好。”
回到家,沈亦澤立馬寫了招聘啟事發給顧舒和程洵。
顧舒很快發上微博,然后沈亦澤登洗墨的號轉發,程洵則是散播到各大招聘平臺上。
沒過多久,顧舒發來微訊,說有幾個華影的編劇向她表達了跳槽的意愿。
沈亦澤一問名字,李琛、張志浩、陳俊凡和鄭佳佳,兩個都市組助理一個科幻奇幻組初編和一個鄉村組中編。
相當不錯。
華影的門檻在業內那是數一數二的高,即便是編劇助理,也比絕大多數自由編劇優秀。
等把正事處理完,一看時間,竟然零點一刻了!
5月!
離楊九安歸國還有兩個月,離《心動的信號》錄制還有四個月,離脫單還有五個月!
趁著最后的單身時光,趕緊搞搞事業。
沈亦澤這樣想著,點開全娛音樂。
5月1日,新歌上線的日子。
《我們的愛》和《咎由自取》,兩首歌發售僅一刻鐘,就已雙雙殺入新歌榜前十,銷量均破二十萬。
《我們的愛》位列第9,暫時領先《咎由自取》一個名次,兩首歌咬得很緊,差距微乎其微。
能在這么短時間內沖進新歌榜前十,主要歸功于前段時間“逸笙之敵”的熱度。好事者處處有,網上尤其多。現在特意蹲守發售的不僅僅是粉絲,還有許多湊熱鬧的路人。
這次是余笙選的風格,這小姑娘雖然狂了點,新歌卻從沒讓他失望過,呃,除了上個月的《金戈》。
搖滾,以她的性格,多半是一首高增益的重金屬,就像《K.O.》一樣,燃到極致炸裂到極致。
點開《咎由自取》,前奏一起,沈亦澤就知道他又錯了。
以原聲吉他和復古的失真音色為主,再輔以薩克斯、小號和卡祖笛的編曲,絕不是重金屬的調調。
沈亦澤玩流行、節奏藍調和嘻哈比較多,搖滾雖不常聽不感冒,基本常識還是有的。
相當硬核的前奏!
和《我們的愛》這種批著搖滾外衣的流行歌不同,《咎由自取》顯然是一首偏地下的純搖滾。
但越純,意味著越小眾。
他發現余笙真是個死心眼,從《K.O.》到《金戈》再到這首《咎由自取》,一旦確定某種風格,就一定要把那種風格發揮到極致,極致的純粹。
轉念一想,又有點佩服。
也許正是這種偏執,才成就了今天的余笙。
他正心生感嘆,一進人聲,耳朵和大腦立馬被抓住,情緒就像坐過山車,轉瞬之間跌入谷底。
搖滾并不都是燃的,至少余笙的這首不是。
沒有情和愛,也沒有詩和遠方。
有的只是現實的殘酷、生活的沉重和人生的無奈。
它的歌詞讓沈亦澤想到《平凡之路》,卻沒有《平凡之路》那么直白那么無趣。
含蓄、隱忍、克制卻壓抑,壓抑得令人窒息。
曲風很像他以前比較喜歡的兩支獨立搖滾樂隊:萬能青年旅店和腰樂隊。歌詞也很有點萬青和老腰的味道,讓他驀的一下就回憶起那句“是誰來自山川湖海,卻囿于晝夜、廚房與愛”。
如此凝練且富有思考的歌詞,完全不像余笙這種年紀的人能寫出來的。
沈亦澤翻看了一下歌曲信息,果然,這首歌的作曲編曲都是余笙,作詞卻是章澤瑞——圈內久負盛名的金牌作詞人。
顯然,為了贏得這次比試,余笙下了血本。
飛兒樂隊的作詞本就飽受詬病,對上這種大佬,可以說是慘遭降維打擊,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拋開歌詞不說,在編曲上,《咎由自取》拋棄了重復性的曲式,也沒有傳統的Solo部分,取而代之的是吉他與管樂的交相呼應。
配器方面,不僅從爵士中借鑒來薩克斯和小號,還穿插有布魯斯風格的吉他,部分段落甚至還有大提琴、卡祖笛和沙錘的運用。
爵士和布魯斯元素的運用、精妙絕倫的編曲、每一小節的細心斟酌、再加上令人汗毛直立的歌詞……總之兩個字:牛逼!
但牛逼不一定流行。
沈亦澤翻出余笙的微訊,輸入:“厲害!論搖滾性、論音樂性,是我輸了,但我們比的是銷量,對嗎?”
手指懸停在發送鍵上,遲疑。
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無恥。之前的《夜曲》和《江南》,余笙都是干脆利落地認輸,雖說最終銷量也輸了,可感覺人家就是要坦蕩一些。
可是,身為音樂人,余笙實在太出色了。她越出色,沈亦澤就越想跟她合作,越不想輸,一方面是為了公司,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自己。
雖然選擇了資本的道路,但歸根結底,他仍是音樂的孩子啊!
就算沒有余笙這么耀眼的天賦,只要身邊的人足夠優秀,他相信,終有一天他也能創作出屬于他自己的別致且有生命力的旋律。
“請原諒我的自私……”
沈亦澤默念一句,按下發送鍵。
眼睛盯著手機屏幕,心里有點忐忑。
她不會不同意吧?
手機輕微震動。
余笙:都比。但凡有哪一項我不如你,就算我輸。
余笙:你不會天真地以為比銷量就能贏我吧?
沈亦澤樂了。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純屬多余。
有人找虐,他一定滿足。
一則:我覺得我有機會,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直到勞動節結束,兩首歌的銷量仍咬得很緊,照這個趨勢,不到最后一刻分不出勝負。
四月份的收入到賬,《江南》的800萬,加上《夜曲》的100萬和《我們的愛》30萬,又有小1000萬。這是他以個人的名義簽訂的版權合同,收入屬于他個人,與公司無關。
5月4日一早,沈亦澤特意早早來到公司。隨后,員工們陸陸續續到達,職能部門一共10個人,加顧徐張就是13個人。
他把大家叫到會議室。
入職第一天,大家都略顯拘謹。
這拘謹很快被顧舒的自我介紹打破。
在場的人不一定知道洗墨,但大多聽說過小柒,見了本人,都驚訝得合不攏嘴:三個老板,洗墨就夠帥了,江怡寧更不必說,想不到小柒的顏值竟也這么高!
一一自我介紹完,沈亦澤先說了說公司的規劃和目標,然后聊了聊理想和情懷,再然后是分配工作。
人事部的任務相對較重,包括后續的招聘、勞務合同的簽訂、制定公司內部的管理條例和出勤制度以及整理人事檔案資料和各類人事文件等,這些都需要立即著手去做。
好在招進來的這些人都有三年以上的從業經驗,半數人曾就職于創業公司,有過從零開始從無到有的經歷,各自的部門在初創時期需要做哪些事,他們都心中有數。
會議快結束的時候,江怡寧帶著程洵和朱薇抵達。
當會議室門被推開,江歌后出現的一瞬,整個房間都沸騰了。
金點創意到底是一家初創企業,大家完全是看在高薪的份上,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投的簡歷,面試時得知江怡寧和小柒是聯合創始人,當即就收起了輕視之意,只不過仍心存疑慮。
直到此刻,只在電視上才能看見的大明星活生生地走進會議室,就連最后的那點疑慮也消失無蹤。
所有人都激動無比。不僅因為見到明星而激動,更因被錄用而激動。
由當紅歌手和金牌編劇聯合創辦的公司,未來可期!能在初創之時成為其中的一員,這是何等的幸運!
江怡寧將眾人的反應看在眼里,很是淡定,摘下墨鏡跟沈亦澤交換了一下眼神,然后說:
“正如大家所見,沈總、顧編還有我,我們三個是創始人。公司的日常管理和運營由沈總負責。我雖然不在這里辦公,偶爾也會過來看望大家。公司剛起步,可能稍微艱苦一點,只要我們大家一起努力,會越來越好的。”
“不艱苦!條件很好了!”
“江總放心,我們一定好好干!”
“干得好能跟我們合影嗎?”
眼見這些人跟打了雞血似的,沈亦澤頗有點無奈地抓抓臉,心想我叨逼叨說半天,結果還不如江歌后一句話管用。
江怡寧只是過來露個面,新歌剛出,她還要跑宣傳上節目,沒逗留太久就帶著經紀人和助理離開。
人走了,留下了士氣。
所有人都干勁滿滿,就連沈亦澤也覺得興奮。
但他很快克制住情緒。
革命尚未成功,還有很多事要做,他必須保持頭腦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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