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四個男生先行起床。
吃過早飯,換上衣裝,相繼出門。
考慮到今天要去的地方,沈亦澤沒有穿西裝襯衫,而是在外披了件薄質的迷彩沖鋒衣,內搭純白T恤,再搭一條工裝長褲和一雙小黑鞋,站全身鏡前一照,簡直酷到沒朋友。
出門后,他先去了一趟超市,把安安喜歡的零食都買上,裝進冰藍色的背包里,然后再駕車來到指定地點。
9點。
還有半小時。
他拎著帆布袋,倚靠著后備箱,靜靜地望向她將會出現的方向。
他相信安安一定會選他的禮物,因為那就是她的背包,三個女生中也唯有她駕馭得了這種風格。
而且送背包還有另一個含義:暗示今天約會的主題是一場郊游——在所有類型的包包中,唯有背包適合背去郊游。
她喜歡踏青,喜歡自然,喜歡無拘無束,喜歡游人罕至……郊游對她而言,無疑極具吸引力。
因此于情于理,她都應該選擇他的禮物才對。
理論上講是這樣沒錯,可等待的過程中他總忍不住想萬一。
萬一別的女生也看中這款背包,安安沒能搶過;萬一還有別的更可愛的包包令安安動了心;萬一……
沒有萬一。
因為他已經看見她了。
她扎著蓬松的丸子頭,耳邊留著些許碎發,側邊的頭發則以天藍色的一字夾固定,既清爽又元氣滿滿。
她穿件露肩的碎花襯衫,紅藍色的小碎花,蓬蓬袖,簡潔且甜蜜,淺藍色的牛仔短褲下,雙腿纖細而筆直,又顯得格外修長。
她背著他買給她的冰藍色雙肩包,從路的拐角處出現,毫無預警地闖入他的視線,蠻不講理地驅逐他所有的雜念。
她也看見他了。
隔著差不多二十米的距離,兩人遠遠地一眼對視,同時笑了起來,然后再也止不住笑意,慢慢地,慢慢地相互靠近。
二十米、十米、五米、三米、兩米、一米。
“你笑什么呀?”
楊九安在他面前站定,笑著問。
“那你又笑什么呢?”
沈亦澤無法收住上揚的嘴角,只好反問她。
“我本來沒笑的,就是看你笑我才笑的。”
楊九安努力忍笑,最終沒能繃住,輕輕打他一下,瞪他道:“你好煩啊,不準笑了!”
沈亦澤溫柔地看著她,搖搖頭說:“你不懂。”
你不懂,我期待這次約會期待了多久。
他在心里默默補完下半句。
為了避免這個家伙看著自己傻樂一天,楊九安趕緊轉移話題:
“這里面裝的什么呀?”
她指著他手里的帆布袋問。
沈亦澤“哦”一聲,一邊打開帆布袋一邊說:“給你買了個小禮物。”
“還有禮物呢?”
楊九安探頭朝帆布袋中窺看,只一眼便認出是什么東西,頓時又驚又喜:“你怎么想到買它的?怎么想到的啊?”
沈亦澤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心里竊喜,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一本正經地說:“我覺得你戴這個一定很可愛。”
他將兩頂人臉帽取出,一頂是張秋林送給他的滿頭大汗臉,另一頂是他買給安安的喜笑顏開臉。
楊九安盯著他手中的人臉帽,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一系列的人臉帽她非常喜歡,大學時就買了好多,各種表情的都有,在校期間經常戴著出門,但工作之后就很少戴了——她本來就顯小,再不打扮得成熟一點,恐怕要被同事叫一輩子安安。
他竟能買來她最鐘意的帽子,這完完全全出乎她的意料!
是巧合嗎?
還是說……他真就這么懂我?
沈亦澤將喜笑顏開的帽子遞給她:“你戴這個。”
楊九安戴好帽子,就見他頂著滿頭大汗在她面前顯擺,忍俊不禁道:“你干嘛不買兩頂笑臉啊?你難道不開心嗎?”
“開心啊!既開心也緊張,緊張到出一頭汗。”
“你緊張什么?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見。”
她這樣說著,心里哼哼道:平時撩我的時候不挺來勁的嗎?怎么就不見你緊張呢?
沈亦澤只是搖搖頭說:“你不懂,你不懂。走吧,我們上車吧。”
調轉車頭,一路向北。
楊九安將背包放后排,發現后面還躺著一個款式和色系一模一樣的背包。
情侶背包?
她笑了笑,心里了然,卻不說破,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問:“今天是去郊游嗎?”
“你知道啊!”
“我當然知道了,我又不傻,總不能有人送個背包,然后帶女生去西餐廳吧?”
沈亦澤笑笑,問:“那你選這個包,是因為喜歡,還是因為想去郊游呢?”
楊九安不假思索:“當然是喜歡啊!選的時候根本沒想那么多,就憑眼緣選的。你那個禮盒就很對我胃口,包包更是絕了——你怎么會買這個色系的啊?”
“因為我喜歡藍色。”
“真的嗎?”
楊九安一眨不眨看著他,和煦的陽光透過車窗,將她的眼映襯得亮晶晶的。
“真的,我喜歡藍色——”
更喜歡喜歡藍色的你。
這話只能在心里想想,沈亦澤說:“你難道沒發現,我拖鞋是藍色的嗎?”
楊九安一怔,歪著頭回憶片刻,歉然一笑:“還真沒注意誒……”
好吧,看來這幾天真是白撩了。
既然如此,就只能再接再厲了。
他將另一個冰藍色的雙肩包遞給安安:“你要餓了,就吃點零嘴吧,但也別吃太多,留點肚子吃午飯。”
“我們要去的地方很遠嗎?”
她一邊問一邊拉開背包拉鏈翻看,不禁偷偷揚起嘴角。
可以嘛,跟我逛一次超市就把我的喜好全記住了。
她撕開一包黃瓜味的薯片。
沈亦澤說:“不算近,開車得一個小時——”
“你要吃嗎?”
“啥?”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看一眼楊九安,見她舉著一塊薯片,便伸手去接。
然而楊九安卻沒給他。
“好好開車!”
她叮囑一句,將薯片遞到他嘴邊。
幸福來得太突然!
心跳瞬間切換為蹦迪模式。
他輕輕咬住她遞來的薯片,笑容使咀嚼都變得困難。
楊九安偷偷觀察著他,將他的興奮看在眼里。
有這么開心嗎?
她心里想著,頓時也有一點小雀躍和小得意。
“對了——”
楊九安抽張紙巾擦擦手,隨后轉身使勁去夠她的背包。
“誒喲!”
伸胳膊蹬腿兒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夠到。
她將背包抱在懷里,捧起拉鏈上的馬卡龍飾品問:“這個好可愛啊,你在哪兒買的?我也想去逛逛。”
沈亦澤笑呵呵說:“不告訴你!下次約會再帶你去。”
楊九安嘖一聲,心說這次約會還沒完,就想下一次了?想得挺美,憑什么下次我就一定約你啊?
“平時聽歌嗎?”
沈亦澤問。
楊九安撕開一粒牛奶軟糖丟進嘴里:“大學常聽,畢業之后就比較少了,不過女神的歌我還是會支持的!”
“女神?”
“江怡寧,從她出道我就一直粉她,不過我可能是個假粉,因為她的演唱會我一場沒去過。”
她的語氣略帶自嘲。
沈亦澤便趁機播放江怡寧的歌曲,重點播放他跟江怡寧合作的歌,從最早的《追光者》一直到最新的《夜的第七章》,當然,他特意刪掉了《傳奇》——這首歌他參與了錄制,雖然唱歌和說話的音色不盡相同,但他仍擔心楊九安聽出來。
他還不能讓她知道他就是莊逸,不能讓她知道他認識江怡寧。
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們的愛——”
“過了就不再回來!”
“直到現在我還默默地等待!”
“我們的愛我明白!”
“已變成你的負擔——咳咳!”
“不行,太難唱了!”
兩人吼得聲嘶力竭,楊九安率先敗下陣來,擰開瓶蓋喝口水,一眼瞥見車窗外的景色,當即發出“喔”的一聲驚嘆。
“這什么地方?”
她跟個小孩子似的扒著車窗往外看。
“三江口稻場,又稱黃金地。現在還在抽穗期,等十月下旬,稻穗成熟,放眼望去,遍地金黃,非常壯觀。”
“現在就很壯觀,就像草原一樣!”
她的興奮溢于言表。
的確,三江口的水稻一年兩熟,七月初種下的晚稻,到九月已拔完節。極目遠眺,視線幾無阻礙,株高超過一米的秧苗青翠欲滴,由近及遠,一直延伸至天邊連綿起伏的山脈。
視野之開闊,風光之壯美,別說是專職攝影的楊九安,即便是沈亦澤這個糙漢,也很有拿起相機拍照留念的沖動。
果然,就聽楊九安十分惋惜地說:“要是我把相機帶上就好了。”
沈亦澤聞言笑笑不說話,直到兩分鐘后,前方出現一小塊空地,他才緩打方向盤,將車駛入空地停下。
“到了?”
楊九安一臉茫然。
這是要野營嗎?
她心想。
沈亦澤卻不回答,只是說:“先下車吧。”
楊九安稀里糊涂地下了車,見他打開后備箱,便好奇地湊上去,卻一下愣住。
“誒?你——”
沈亦澤認真地說:“你不是想用相機拍照嗎?選一個唄!我不知道你比較常用哪種鏡頭,就都帶上了。”
霎時間心抽搐了一下,她呆呆望著后備箱里的六個鏡頭,一時有點說不出話。
深深呼吸,按捺下躁動的心,將失焦的視線重新校準。
六個鏡頭,其中五個是不同品牌不同型號的長焦,另一個則是Sony
1635mm的超廣角,用來拍風景都沒什么大問題,只是——
她抬頭看向他,半是肉痛半是責備地說:“就隨便拍拍,又不是拿去參賽,這些鏡頭隨便哪個都可以,你何必買這么多?多浪費啊!”
你可真是個小摳門!
沈亦澤心里吐槽一句,不動聲色地說:“我又不是為了這次約會才買的,我本來就是攝影愛好者好嘛!”
“真的嗎?”
楊九安小小的臉蛋上分明寫著“我不信”三個字。
“區區在下,當然不敢跟楊導相提并論——”他取出超廣角鏡頭,“不如我給楊導拍一張,您給指點指點,如何?”
楊九安挑挑眉:“你確定要用超廣角給我拍?用這個鏡頭拍人可是有點難度的哦,你要是把我拍得巨丑,我會打你的。”
沈亦澤立即說:“哎喲?把你拍得巨丑還有這么好的福利呢?那我必須把你往丑里拍了。”
“我——你給我好好拍!”
楊九安噎了一下,想給他一腳吧,怕把他嚇到,不給吧,她這蠢蠢欲動的腿又憋得難受。
算了算了,且放他一馬,以后再收拾他。
如果有以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