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師,有什么問題盡管直說,我受得住。”
沈亦澤將他自己原創的用于應戰的歌曲放過一遍,錄音棚里所有人都不吭一聲,李敬民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見沈亦澤表了態,李敬民思考片刻措辭,委婉地說:“主要是你之前出了太多優秀的作品,我們的期待值比較高,說實話,這首歌未必有多差勁,只是不出彩,就……很平庸。”
“很平庸”三個字就像一記悶錘,狠狠砸在沈亦澤胸口,令他一時有些喘不上氣。
他不死心地追問:“能具體說說嗎?”
李敬民直言不諱:“總體而言,就是非常套路的和弦進行搭配非常口水的旋律。你之前的歌,比如《七里香》,雖然旋律并不復雜,但和弦寫得足夠靈性,編曲的構思更是驚艷。”
“又比如《追光者》,雖然同樣套路,但旋律很有記憶點,足夠洗腦。非要比的話,大概和《卡路里》半斤八兩,給我感覺是一拍腦袋隨手寫出來的口水歌,以你的水平,但凡琢磨一下,不至于這么平庸。”
沈亦澤被打擊得不行,對方口中一拍腦袋寫出來的口水歌,卻正是他精雕細琢過的作品。
李敬民說完,發覺自己說得太過直接,找補道:“也并非一無是處,這首歌的詞曲十分融洽,以林準的粉絲基礎和莊逸這塊招牌,只要宣發跟得上,暢銷絕無問題。反正勝負已分,確實沒必要太過認真。”
沈亦澤苦笑著點點頭。雖然早有預料和心理準備,可親耳聽見對方的毒舌評價,聽見對方把他認真創作的作品批得體無完膚,甚至懷疑他消極比賽,他就一陣難受。
真就這么平庸嗎?
他相信李敬民的專業判斷,可他是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行與不行,他想讓市場來蓋棺定論。
于是他說:“編曲就麻煩各位老師了。這首歌可能沒那么出彩,但對我有不一樣的意義,我想錄一個我自己的版本,不對外發行,只留作私藏。”
“沒問題,你現在就錄人聲吧,制作完了我們把音頻發給你。”
沈亦澤正有此意,當即進錄音室錄制人聲。
周三,蔡佑寧取到營業執照,海豚科技有限公司正式成立,經由沈亦澤介紹,租下了利保大廈的22層用作辦公地點。
“面試籌備得怎么樣?”
上到22樓,沈亦澤參觀一圈辦公室,隨口問。
蔡佑寧說:“招聘信息早就發過了,這個周末進行面試。幸虧有沈老師的幫助,我一個人肯定亂套。”
沈亦澤笑笑,其實在這件事上,他出力不多,基本是公司項目部的人在負責,當然,說是他的幫助也沒有問題。
“面試由誰主持呢?編程咱也不懂,你懂嗎?”
蔡佑寧搖搖頭:“我完全外行,但我聯系了我一個學編程的同學,他可以幫我參謀。”
“行,反正架構一個APP而已,也沒有難到那種程度,稍微有點經驗的人應該都能做。APP的具體功能和模塊你想好了嗎?”
“沒呢。”
“我倒有些想法,可以拿給你參考參考。”
喜馬拉雅fm的界面沈亦澤還有點印象,一比一復刻不可能,但可以給蔡佑寧一個方向。
“好,那就先謝謝沈老師了。”
“客氣。江南臺的工作辭了嗎?”
“還沒。”蔡佑寧解釋,“做《江南之音》花不了多少時間,相比早早離職,不如再多留幾天,這樣也方便我接觸電臺主播,游說他們加盟。”
沈亦澤露出放心的笑容:“看來你都計劃好了,那我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有什么需要盡管提,不管是資金還是人力,我這邊都還算充裕。”
公司成立伊始,資金倒是不缺,APP的研發所需的經費只是小頭,真正燒錢的是簽約和宣傳,沒個幾千萬做不下來。現在讓沈亦澤拿個幾千萬出來,他還辦不到,等翻過年應該就沒問題了。
缺的是人手,蔡佑寧本就沒什么經驗,還要兼顧江南臺的工作,屬實有點力不從心,便向沈亦澤借了幾名經驗豐富、辦事利落的職能人員。
周五,楊九安剛一上車,就見他張開雙臂索要擁抱。
一周不見,分外想念,雖然每天晚上都聊視頻,但視頻完全解不了思念之苦。
她湊過去抱住他。
沈亦澤將臉埋進她微涼的頸窩,左手摟著她纖細的腰肢,右手輕輕摩挲她的長發。
他察覺到安安的身體略有些僵硬,卻沒有拒絕他的撫摸。
她的發如綢緞般順滑,她的腰肢如棉花般柔軟,他一旦抱住,就不想松手,只想更進一步。
于是他大著狗膽在她冰冰涼涼的頸窩里留下一個灼熱的吻。
楊九安瞬間彈開,宛若觸電。
她小小的臉蛋上立刻燒起兩抹紅霞,耳根也隱隱生熱,頸窩里被他親吻過的部位更是燙得厲害,就像被烙鐵烙下一個灼熱的印跡,這股熱流如同星星之火,自頸間向四周蔓延,很快傳遍全身,令她心跳加速,呼吸不暢。
“你——流氓!”
她憋了半天,也只憋出這句似嗔非嗔的話。
沈亦澤將車啟動,渾不在意地說:“我說了我很流氓,而且只對你流氓。”
楊九安哼一聲:“那我不要去流氓家里,你自己收東西吧!”
他笑道:“不就親了你一下,至于這么大反應嘛!”
她氣哼哼說:“你這是趁人不備,偷襲!性質相當惡劣!”
“是是,是我不講武德,那你做好心理準備,下次再被我親就不會覺得這么突然了。”
“你敢!”她揮揮小拳頭,“這才哪兒跟哪兒,不可以親親,再有下次,我就揍你。”
沈亦澤聳聳肩:“好吧,我只是太久沒見你,情不自禁。你放心,親一下我就很滿足了,不會得寸進尺。”
“才怪!”楊九安半個字也不信,“茜茜說了,你們男人生來就貪得無厭,在上床之前是不會真正滿足的。”
沈亦澤無奈道:“你跟徐文茜真是什么都聊啊……”
楊九安得意地說:“那是,對付編劇最好的辦法,就是請教另一個編劇。”
好好的一場戀愛,怎么給你說得跟宮心計似的。
回到家中。
楊九安嚷嚷著要親自下廚,沈亦澤便把在這個家最后一次做飯的機會讓給她。
離開心動小屋之后,安安顯然沒再進過廚房,教她的東西全還了回來。食材沈亦澤早已處理好,她要做的僅僅下鍋炒熟,即便如此,仍搞得手忙腳亂。
洗了菜也不濾水,直接往油鍋里倒,油漬暴濺,驚得她跺著小碎步連連后退,邊退邊呀呀亂叫。
他在一旁看得連連搖頭,忍不住吐槽她:“笨徒弟,你這是在炒菜還是在跳大神?”
吐槽歸吐槽,手沒閑著,一把將她拽到身后,以免她被滾油濺著,拿過她手中鍋鏟,說:“笨徒弟,認真聽講,我再教你最后一遍。”
楊九安一怔,這話似乎有點耳熟?
她很快反應過來:這不是我教他打羽毛球時說的嘛!
“發什么呆呢,快來掌勺呀,不濺油了。”
楊九安重新掌勺,在沈亦澤耐心的指導下將菜一一炒出。
開飯。
夾一塊豆腐放入嘴中,口感嫩滑且十分入味。
她問:“怎么樣,味道不錯吧?”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教的。”
楊九安頓時不樂意了:“沈亦澤,你變了!在小屋的時候,你會說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沈亦澤哈哈笑道:“誰讓你荒廢了,我給你的食譜你是不是沒看?”
“我哪有時間看!”
“后期還沒做完?”
“做完了,今天剛做完,我估計會改個幾次,不過那是下周的事了,這個周末可以好好休息兩天。”
楊九安頓了頓,托腮看他,一臉期待地問:“你有什么安排嗎?”
沈亦澤笑道:“想出去玩?”
“你不想嗎?”
“我想啊,可這個周末不太有空。明天要去給江南臺的夏臺長祝壽,后天搬家,收拾完就很晚了,你如果想留我家里過夜,我倒是可以安排一些很刺激的夜間活動。”
見他笑得不正經,她翻個白眼,賞他一聲“滾”。
沈亦澤斂起壞笑,正色說:“我跟趙阿姨約了周一晚上吃飯,你有時間的吧?”
“再忙,吃頓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得知周末約不了會,楊九安略有點失落,不過比起約會,她更擔心他:“你明天去祝壽,那種場合,肯定得喝不少酒吧?”
沈亦澤攤攤手:“沒辦法呀,壽宴也是應酬的一種形式。”
“就不能送個禮祝賀一下就走嗎?”
“怎么能走呢?祝壽只是個由頭,出席這場宴會的人才是我的目標。這是夏臺長退休前的最后一次大壽,他當臺長這十年所結識的人,想必大都會到場。我的根基在江南,多認識一些本地的大佬,總沒有壞處。”
這是必要的應酬,不去不行。
楊九安明白這點,沒再多勸,只是說:“那也盡量少喝點吧,酒真不是個好東西。我小時候,我媽只要心情不好就酗酒,經常徹夜不歸,好不容回來一次也是發瘋。唉,酒真不是個好東西。”
她再次強調。
看得出來,安安對酒是打心底里深惡痛絕。
沈亦澤想了解她的過去,但又怕觸及她不愿提及的往事,想了想,以試探的口吻問:“你爸媽……在你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吧?”
“對呀。”
“是因為阿姨酗酒嗎?”
楊九安輕輕搖頭:“我媽是因為這事才開始酗酒的。”
她嘆口氣,神情復雜地說:“以前我不懂,長大后才明白,我媽就是太愛我爸了,愛到連自己都不要了,可是我爸……不對等的感情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安安沒有談及具體的事例,只是發出一句感慨,可這句感慨里,已包含了太多太多。
沈亦澤握住她的手,柔聲問:“那你恨他們嗎?”
楊九安不假思索道:“不恨。”
“其實我知道,我媽很愛我,她只是喝了酒,控制不住情緒,才對我大吼大叫發脾氣。酒醒之后她就會抱著我哭,跟我道歉,說媽媽不好,媽媽不應該這樣……可她走不出來,只能依靠酒精熬過那段時光,我理解她,不怪她。”
“我以前很恨我爸。我媽酗酒那段時期,我爸想把我接走,我特絕,爬窗臺上威脅他,說我寧愿跳下去也絕不跟他走,我爸沒辦法,只好托我舅舅照顧我。”
“后來我想明白了,我爸的確背叛了我媽背叛了家庭,但人就是這樣,不論男女,誰也無法保證自己一輩子不變心,為這事而恨一個人,不值得——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她察覺到他眼底的寵溺和欣喜,故有此一問。
沈亦澤笑道:“因為你這段話完全說到我心坎里了,我跟你是一樣的想法,為變心的人產生任何感情都是浪費。鬧也好報復也罷,說明不曾放下,真正的放下,是分開后不聞不問,再見時面不改色。”
楊九安語帶調侃地問:“是從前女友那兒吸取的教訓嗎?”
沈亦澤沒好氣道:“不是,跟她沒半毛錢關系。”
楊九安嘖一聲:“那我怎么聽說,當初分手的時候,某人性情大變,尋死覓活呢?”
用腳想也知道是聽誰說的。
他現在有點后悔將徐文茜招進公司了,這跟招個臥底有什么區別?
原身的鍋他只能暫背,解釋不了就用主席語錄護體:“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什么亂七八糟的!”
“這可是名人名言,你沒聽過就別瞎評價。”
“呵呵,又是那什么樹人說的?”
“不,這人可比周樹人厲害多了。”
楊九安翻個白眼,懶得跟他鬼扯。
“沈亦澤——”
她忽然鄭重其事地叫他名字。
沈亦澤斂起嬉笑的表情,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楊九安直視他的雙眼,認真地說:“要是你哪天膩煩我了,嫌棄我了,或者喜歡上別人了,請一定告訴我好嗎?我會安安靜靜地離開,不會跟你鬧的。”
“唉喲,說什么呢!”
沈亦澤起身,走到她身邊輕輕抱住她,在她耳邊說:
“我不會膩煩你,嫌棄你,更不會喜歡上別人,所以,你也不準離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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