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伊娜最終沒能進入巔峰之夜,被媒體評審團淘汰于組內的四強賽上。
沈亦澤若想保她晉級,很簡單,打個招呼就行,但他沒有這么做,也沒必要這么做。
綜藝節目的冠軍沒有任何含金量,張伊娜擁有獨一無二的嗓音,要不要這個冠軍都無損于她的天賦。
她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
沈亦澤要做的,只是讓這樣獨特的聲音被更多的人聽到。
聽說要給自己量身打造一張英文專輯,在全球發行,張伊娜的第一反應是嚇得不行。
她還是一個大四的學生,報名《好聲音》只是一時興起。
她從小就愛唱歌,報班學過音樂,也請過私教,所有人都說她聲音條件好,可以吃這碗飯。
她對自己的唱功同樣很有信心,參加過不少選秀節目,但因為外形不符合當下的主流審美,通常連海選都過不了。
失敗得次數多了,漸漸的,她才明白一個道理,這些所謂的選秀節目,本質上就是選美節目,只要臉蛋漂亮,腰細腿長,哪怕跑調跑到姥姥家也沒有關系。
當她聽說《好聲音》采取的是“盲選”模式,只關注聲音,不看外貌時,一開始并不相信,上了臺才發現竟然是真的,一開嗓,連五秒鐘都沒唱到,四位導師全部轉身——她不僅沒被淘汰,還獲得了反選的資格。
一首歌唱完,她望著四位亮起“i
誘”燈牌的導師,瞬間情緒失控,險些淚崩。
選擇梁子墨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她并非梁子墨的粉絲,整個華語樂壇,她只粉兩個人,一個是江怡寧,另一個便是莊逸。
梁子墨是莊逸旗下的藝人,跟莊逸和江怡寧一定很熟,她選擇他,想的是將來也許有機會跟金點簽約。
但她萬萬沒想到,這個機會竟來得如此之快。
當莊逸明確表示非常非常喜歡她的聲音,想跟她合作時候,她想也沒想,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可她沒料到竟是這樣的合作方式。
一上來就全球發歌,這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吧?我還只是個新人啊!
她倒不是懷疑莊逸的誠意,她只是有點受寵若驚,多少歌手努力一輩子都走不出國門,而她的起步就是別人的終點。
沈亦澤看出她的堂皇,解釋說:“你不要覺得有壓力,每一個歌手都是從新人做起的,國內外一曲成名的新人不在少數,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后一個……”
他隨口寬慰她,張伊娜卻敏銳地從話中捕捉到一個訊息,那就是她有可能一曲成名。
考慮到這話出自手莊逸之口,可信度驟然又提高了幾分。
莊逸入圈兩年,還沒有捧不紅的歌手,他寫的歌,不管中文英文,最差都是暢銷,大熱之作比比皆是,既然他這么說了,大概率會一語成讖。
一念及此,她覺得自己壓力更大了。
這是個機會,同時也是個考驗,她有點擔心自己駕馭不住,浪費了莊逸老師的好歌。
沈亦澤將曲譜交給她。
deep》,阿黛爾的封后之作,也是她第二張專輯的一單,該張專輯的二單同樣赫赫有名,在國內的熱度甚至超過一單,《someone
誘》,但凡對歐美音樂感興趣的樂迷,沒有不會唱這首歌的。
這張專輯使阿黛爾包攬了第55屆格萊美的六項大獎,也自此奠定了她在世界樂壇的地位。
當然,沈亦澤并不會完全復刻這張專輯,對一個新人來講,這太夸張了,有這首《
deep》就夠了,隨隨便便拿個“最佳新人獎”毫無問題。
敲下空格,播放小樣。
i(我怒火攻心)
dark(極致的憤怒將我拽離黑暗)”
阿黛爾是沈亦澤非常喜歡的女歌手,她是浮躁的音樂圈里特立獨行的一個人,不靠奇異的服裝和令人興奮的歌詞就能銷售上千萬張唱片。她的創作才華有目共睹,輕易不發歌,一發歌必定全球屠榜,拿獎拿到手軟。
這首《
deep》,錄小樣時他翻來覆去錄了好幾遍,總也唱不出那種憤怒、復仇、心碎、自我反省的情緒,一是因為他現在的生活很幸福,沒這種共鳴,二也確實是因為嗓音條件達不到。
張伊娜一開口,味兒立馬就正了,就跟吃了十幾個阿黛爾似的,音色和唱腔都相當正宗。
沈亦澤立刻豎起大拇指:“很棒很棒!這就是我要的聲音。不過在情緒處理上,你還可以再狠一點,要有那種被最愛的人背叛、辜負的憤怒,there's
他用比較夸張的唱法給她演示一遍,張伊娜秒懂,醞釀片刻后重新唱:
all(我們本可以擁有一切)
deep(最終卻墜入深淵)
hand(你把我的心握在你的手上)
beat(你令它悸動,卻又將它玩弄)”
第二遍的情緒明顯好了許多。
“就是這種狀態,很不錯。”沈亦澤鼓勵她,“再放開一點會更好……”
張伊娜在很多細節上的處理還不夠好,但不礙事,這首歌的發行至少得等到《中國好聲音》播完之后,也就是今年年底,她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練習。
6月中,由公司獨立制作的《歡樂頌》宣告殺青,送審樣片的剪輯大概需要兩個月,剪完之后,就有得忙了。
考慮到夏臺長十月退休,總局那邊沈亦澤要親自跑一趟,爭取盡快通過審核,趁著夏臺長還在,可以賣出一個不錯的價錢。
這部劇的投資不低,幾乎耗掉了金點一個月的盈利,光憑廣告的那點植入不足以回本,樂享tv處于引流階段,還不適合開啟付費觀看的模式,因此最好的方式是在電視、網絡雙端播出。
沈亦澤跟江南臺合作了這么久,彼此都知根知底,等夏臺長退下去,王副臺長主持大局,臺里肯定會陸陸續續進行一些人事調動。
新官上任嘛,第一件事自然是將前任的官一個個拔掉,再換上自己的心腹,這無可厚非,也不關沈亦澤的事。
王思立到底是王家出來的人,骨子里是資本家的思想,而且是家族企業的那種資本家,追求絕對的話語權,像王師兄這種性子比較剛的,又是前朝的官,出走是板上釘釘的事。
沈亦澤早已做好接收的準備,就不知道能從江南臺那里挖來多少人才。
他倒不擔心王思立會對他不利。
王思立和他的侄子王定宇不同,王定宇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從小到大就沒人敢違逆他,因此見誰都一副勞資天下第一有錢的紈绔模樣。
但王思立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完全是靠自己一步步爬上去的,在為人處世這一塊兒,不說老成精了,至少不會蠢到把臉伸過來給你打。
再說了,兩人原本就沒有過節,只要跟金點合作對江南臺有利,他絕對會繼續合作下去。
倒是王定宇,沈亦澤聽說這位網紅少爺最近注冊了一家互聯網公司,似乎也想跟風進新媒體這片紅海摻和兩腳。
這件事在業內沒引起什么波瀾,只不過多了一個茶余飯后的談資而已,不似樂享tv,當初爆出建站的時候,各大視頻網站的股價連掉了三天。
沈亦澤對此也沒有過多關注,除非億達集團給王定宇投個一百億,不然一沒資金二沒內容的芭蕉娛樂,是翻不出花來的。
相比之下,沈亦澤認識的另外兩個富二代,丁世杰和蔡佑寧,就踏實得多。
螢火動畫進行了兩次擴張,有《東歸之路》這個成功案例當招牌,不愁招不到人。短短半年時間,原本十幾個人的小工作室現已成長為百余人的大團隊,并由個人工作室轉成了有限公司。
業務也得到了極大的擴展,不僅做大電影,也做連載,不過動畫的制作周期相對較長,時至今日,丁世杰還沒拿出第二部作品。
正在進行中的項目有三個,最重要的是由金點投資,金點提供創意和劇本的《瘋狂動物城》。
三個月前,丁世杰從沈亦澤手中拿到這個劇本時,激動得一宿沒睡,熬夜看完整個故事,第二天就畫出了幾個主要角色的概念圖。
毫不夸張地說,這是他長這么大看過的最精彩的動畫電影劇本。
獨特而新奇的世界觀,不復雜卻又有反轉的故事情節,不僅小朋友看得懂,像他這樣的成年人也能收獲思考,非常精妙地實現了“童話喜劇”與“寓意電影”之間的平衡。
在這個基礎上,還加入了動作、懸疑、政治和罪案等元素,這是很少在合家歡類動畫中看到的。
丁世杰恨不能明天就把這部動畫做出來,可惜這是一項相當耗時的工程,尤其是他對作畫和建模有著近乎偏執的嚴苛標準,部分場景,國內的制作水準達不到他的要求,他便請來了海外的團隊參與制作。
6月底,螢火動畫發布了一張動物城城市全景的概念圖。
圖片一經發布,其精細到近乎奢侈的場景、高度擬真的人物建模立刻引發了整個二次元圈子的關注。b站動漫區的up主傾巢而動,通過各種渠道打聽相關資訊,“瘋狂動物城”這五個字也因此不脛而走。
沈亦澤很少看連載的動漫,動畫電影倒是看得不少,像《機器人總動員》、《飛屋環游記》、《冰雪奇緣》、《尋夢環游記》等他都印象深刻。
《瘋狂動物城》則是他唯一一部三刷過的動畫,有多喜歡可想而知。
在把這個劇本交給丁世杰之前,沈亦澤有仔細斟酌過。
他知道,由皮克斯工作室出品的動畫幾乎都是上億美元的大制作,而且皮克斯工作室的底蘊遠比螢火動畫深,他擔心丁二少爺做不出他想要的效果。
但轉念一想,既然國內動畫的整體水平比不上日美,制作成本自然也就沒那么高,以國內觀眾對國產動畫的寬容度,就算制作差一些,只要不離譜,應該都可以接受。
沈亦澤的要求不高,只要保持《東歸之路》的水準,他相信以《瘋狂動物城》的劇情,能夠取得更高的票房。
他沒想到的是,丁二少爺對于質量的把控如此嚴苛,至少放出來的概念圖令他眼前一亮,感覺不差原版多少。
高質量意味著高投入,最初的兩億預算顯然不夠花,據丁世杰的估計,如果全片都保持這個質量,起碼要五個億。
給一部動畫投五個億,這在日美比較常見,在國內卻沒有任何先例——對任何投資人而言,這都是一件風險極高的事情。
沈亦澤除外。
倘若真如丁世杰所說,全片都能保持概念圖的質量,那不僅可以在國內上映,還可以輸出到海外市場,跟全球票房相比,五億投資穩賺不虧。
現在金點和螢火動畫各投了一億,還差三億的缺口,沈亦澤一下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好在制作周期少說還得要一年,分攤到每個月上,也就兩千多萬,這點錢,金點還是拿得出來的。
7月初,海豚fm的注冊用戶破三千萬,并獲得b輪融資5000萬美元,首個付費節目鄭宇的《宇夜閑話》于7月2日上線,上線當天銷售額超兩百萬。
7月4日,海豚fm引進《奇葩說》第一季的音頻版權,與此同時,《奇葩說》的導師和選手相繼入駐海豚fm。
沈亦澤和金點旗下的藝人也在海豚上開了創作者賬號。
他用的是莊逸的身份,偶爾會上傳一些不是寫給安安的原創歌曲。
以不盈利的方式發表原創作品,這種純分享的行為令他不再關注成績,相比以前,他發覺自己的心態平緩許多。
而當他放下功利之心,再回頭聽自己寫的歌,似乎也沒那么差勁了。
他只是偶爾更新,卻依然吸引了超過三百萬粉絲,并一躍成為海豚fm的頭牌。
看著評論區的玩梗和催更,他忽然覺得,他好像為自己的夢想找到了新的出路。
他熱愛音樂,以此為職業奮斗十余年,卻在一次次失敗中丟失了初心,錯將銷量當作衡量成敗的唯一標準。
以前迫于生計,滿腦子只想著賺錢,而現在,當這些問題得到解決之后,他才幡然醒悟,創作的第一目的永遠不該是為了賺錢,而該是為了自我表達。
他的音樂夢從來沒有失敗過,只要他還能拿得起筆,還愿意將自己的情緒、想法和思考訴諸音符,那么每一次創作的過程,就是他圓夢的瞬間。
若幸得知音,何妨倒履相迎;若知音難尋,孤芳亦能自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