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酒吧里傳來頗有些動人的民謠。
主唱小姐姐年輕貌美，卻能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唱出無數次為情所傷的累累傷痕。
龍弦和吳巍沒有去酒吧，選擇了在酒吧隔壁的銅鍋涮羊肉。
下午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即便是正值身體巔峰的兩個人也吃不消。
需要上好的羔羊肉來補充能量和蛋白質……
兩個人在靠街邊的一張圓桌相對而坐。
身邊是來來的往往的人潮，中間是高高的泛著金色銅鍋。
鍋里的清湯泛出奶白色泡沫，淡淡的煙火從鍋頂緩緩升騰。
隔壁的酒吧已經人滿為患。
一曲終了，響起熱烈掌聲和不知什么人酒后的呼嚎。
主唱小姐姐對這喧鬧似乎習以為常，拾起燒了一半的煙，扭頭吸了一口。
吳巍看了一圈這些畫面，視線定格在龍弦的臉上。
夜色和燈火中，今晚的龍弦格外嫵媚。
“你這么看著我干嘛？”
龍弦把一塊燙好的羊肉沾滿麻醬，一口送進嘴里。
她真的是餓得厲害。
幸虧找到了這家馬上就能開吃的涮羊肉。
在這之前，她已經解決了一個麻醬火燒。
吳巍笑了笑，誠實的說：“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說不清……就感覺，你仿佛整個人都放松了，這種狀態，特別好，我也特別喜歡。”
“嗯……”龍弦低頭想了想，沒有說話，繼續吃碟子里的羊肉。
吳巍又端起一盤生羊肉，整盤下進鍋里。
他必須得勤快點，否則會跟不上龍弦吃的速度。
“應該是吧……”龍弦可能終于想出原因了，“感覺像跟著你遠走高飛一樣，所以，心頭有些小雀躍。”
“哈哈……”吳巍有點小驚訝，“原來……你喜歡的就是這種世界嗎？”
“哪種？”
“就是……沒有一個人認識你的世界。”
“嗯……不準確。”
“我知道，應該是……沒有一個人認識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龍弦嘴角勾起一個迷人的微笑，“回答正確。”
“好吧，不得不承認，我和你一樣。”
龍弦彎腰湊在自己的麻醬碟前，吃得很起勁。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你確定，不是勉強？”
“當然不是了，”吳巍頓了頓，釋然的一笑，“你可以想想，畢竟一般的正常人的話，誰會來研究我們的天文學呢。”
“天文學怎么了？”
“仰望無限宇宙……”吳巍眼光越過喧囂的古鎮集市，眺望到夜晚的星空，“我們所有的努力，都是在試圖傾聽來自遠方和過去的聲音。有的時候，我們聽到幾十億年前，宇宙誕生初期的聲音……那般久遠而晦澀的語言，也許，就只有我們這些人會為這些聲音而歡欣鼓舞吧……”
龍弦嘴里停下來，深深的看向吳巍的眼睛。
他的眼中，似乎和宇宙一樣深邃，但也折射出延續億萬光年的光。
“吳巍，你愛你現在所做的事嗎？”
“當然！”
“是深深愛著嗎？”
“當然！”
“有多深？”
吳巍看著龍弦，停頓了一下才說，“僅次于愛你。”
龍弦注視著他，微微一笑，“回答正確。”
“哈哈……接著吃……”吳巍樂滋滋的給她碟子里夾了兩片羊肉。
龍弦把羊肉沾滿粘稠的麻醬，一口送進嘴里。
“你能這么喜歡自己的專業，真是好多人羨慕不來的。”
“是吧……不過，話又說回來，不管研究什么，博士也好，最后也都是要吃飯，要養家的……”
“你可以的。”龍弦說。
吳巍輕輕嘆了一口氣，“不好說……學我們這個專業吧，真的就得熬……如果是想畢業了就掙大錢，幾乎沒有合適的工作。即便是一門心思搞科研，也不知道需要熬多久才會有一點點成就感。有時候，我都不敢想太多，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那個階段。”
“沒關系，你還有我呢！”龍弦放下筷子說，“我明年就碩士畢業了。”
“對了，你畢業后準備工作了？”
“嗯。”
“那就得開始找工作了吧？怎么樣？想找什么工作？”
“本專業的吧……”龍弦倒是想得挺清楚，不怎么糾結，“比如說會計師事務所，反正也已經拿到CPA證書了。”
“聽說審計師特別辛苦？”
“對。”龍弦卻很有信心，“但我不怕。”
“弦兒真厲害！”
“我之前就去所里實習過，那個工作性質，我了解。對于別人來說很累，對于我來說，完全能夠駕馭。”
“嘖嘖……學霸就是不一樣。”
龍弦微微一笑，接著說：“我的師姐就在國內一流大所當合伙人，她也說我會很適合當一個審計師，她熱情邀請我畢業了就去她那個公司。我也覺得不錯。”
吳巍高興的點點頭，“弦兒，你什么都想得很清楚，我真是為你高興。”
龍弦自豪的說：“吳巍，以后的十年，錢就靠我來掙。你不要著急，十年以后，你一定會比我更成功，我相信你！”
“弦兒……”
“嗯？”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有信心？”
“當然，我看一切事物都是很準的。”龍弦頓了頓，“而且，我這個人很有耐心，十年怕什么……”
“哈哈……好吧！”
吳巍覺得心里輕松了很多。
說實話，攻讀博士學位真的不輕松。
學術研究的壓力，生活的壓力，都壓在他的肩上。
吳巍特別慶幸，至少，自己的戀愛竟然意外的甜蜜。
兩個人繼續吃著涮羊肉。
隔壁桌不知什么時候也來了兩個人，是一對中年夫妻。
吳巍和龍弦無意間聽見他們說話。
竟然……讓人莫名悲傷。
“真的……不能挽回了嗎？”
“不用了吧。累了……”
“以后怎么打算？”
“孩子也上大學了，我放心了。至于孩子跟誰，就聽孩子的。”
“好……”
“房子給你吧。”
“不用。賣了吧。房款一人拿一半。”
“你……”
“我不會留在帝都了。”
“就這樣吧。吃完飯我就走，明天再來收拾東西。”
“別走了吧……今晚就還是回家吧，畢竟家就在旁邊，不要麻煩了……”
“……也行。你睡臥室，我睡客廳。”
“不用，你睡臥室。”
吃完晚飯，吳巍和龍弦牽著手在古鎮集市上慢慢逛，也順便消消食。
龍弦有些心不在焉。
“吳巍，你說剛才那對夫妻，說話也都心平氣和的，怎么就走到離婚這一步了？”
吳巍輕輕嘆了一口氣。
“有時候，反而這這樣的心平氣和，才是真的沒有辦法挽回了吧……”
龍弦不說話了，牽著吳巍的手緊了緊。
“真可惜。”
“嗯……”
“他們說家就在旁邊，應該是附近古鎮的老居民了吧？生活在這么美麗的地方，卻還是躲不過這樣的事。”
“是啊，相比帝都CBD，這里的生活確實悠閑了很多。”
“不過，誰知道呢，相互羨慕吧，就好像圍城。”
“對……”
兩人走過一個小小的店面，店門口貼滿了彩票的海報。
龍弦饒有興趣的拉著吳巍走過去。
“想不到古鎮里也有彩票小店。”
吳巍看了看龍弦，“哈哈，想買彩票了？”
“嗯，我們好不容易來了這么遠的地方，應該買一張彩票留念，順便碰碰運氣。”
“哈哈，中不了吧……”
“誰知道呢？萬一呢？”龍弦卻說，“如果中了大獎，你不是就可以一輩子專心的搞你的天文學科研了嗎？”
“哈哈……這倒是……”
“那我們買一張。”
“嗯。買！選什么號呢？”
“隨機？”
“好！”
兩人花十元買了一張機選彩票。
龍弦把彩票交到吳巍手中，“明天記得看結果。”
“知道。”
兩人相視一笑，繼續牽著手往前走。
他們慢慢融入了古鎮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