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了不行了，小穎他們這種新婚夫妻，殺傷力太大了。”
大伙都不敢問齊尚了，怕他又來個范圍傷害。
趙蔓轉向楚寒，“楚寒老師，我們也想聽你說說，你覺得夫妻兩個人應該怎么樣才好？”
楚寒還沒有說話，盧震卻有些擔心的先開口了。
“楚寒可能……不太想回答這個問題，趙蔓，你們就不要問了。”
“哦……”趙蔓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實際上，在場的人當中，除了齊尚和姜穎，誰都不知道盧震和楚寒曾經有過一段歷史。
趙蔓要是知道盧震和楚寒曾經的關系，肯定是不會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這有什么？”楚寒抬起頭，全然不顧盧震的面子，反倒顯得很灑脫，“我對這個問題倒還真的有點感悟，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回答？還是說，你就不想讓我回答？”
楚寒竟然反問盧震，盯著他，一副很不客氣的樣子。
楚寒這么一表態，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楚寒針對盧震的意思。
一種有關八卦的氣息頓時升了起來，其他人都有點看戲不嫌事大，盯著盧震和楚寒。
盧震沒料到楚寒來這么一出，一時間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他有些局促的看了看楚寒，遇上楚寒有些咄咄逼人的目光，竟然瞬間就敗下陣來。
“我……”盧震喝了一口茶，適當掩飾一下尷尬的表情，“算我多話，那你就說吧……”
哇塞……
處里幾個人全都傻了。
平時工作時，大家最怕的就是盧處了。
這個人平時不茍言笑，有點不怒自威的架勢，再加上最近幾年盧處越來越沉默寡言，跟剛進財政部那會兒早已判若兩人，那是一心撲在工作上。
漸漸的，大家都有些怕盧震了。
部里邊上上下下看在眼里，連老司長都不得不單獨找盧震談了好幾次話，讓他平時不要這么老是繃著。
結果盧震就是裝傻，愣說自己沒有啊，自己不是一直這樣？
現在好了，突然殺出個財經大學副教授楚寒老師，竟然敢這樣懟盧處？
結果呢，盧處還吃她這一套，竟然落了下風，真就像是孫猴子遇到了鐵扇公主似的。
飯桌上，盧震被殺了威風，其他人自然也更是乖乖的聽楚寒老師發表。
楚寒狠狠的瞪了一眼盧震，開始認真的回答問題。
“我覺得吧，夫妻兩個人相處，最重要的，就是要真心愿意為對方付出時間，為對方考慮，為這個家庭考慮，兩個人的未來應該合成一個，也就是兩個人共同的未來，而不是兩個人各自的未來。”
大家認真的聽著。
楚寒老師說完之后，所有人都沒有馬上接嘴，還得在腦子里琢磨一下，咂摸一下大學副教授這番話的哲學意義。
嘖嘖……
大學教授的話就是有深度啊。
仔細想想，說得確實在理，確實緊扣重點啊！
過了好一會兒，大家才紛紛點頭表示贊同，好些人還面帶著點崇拜之色。
“楚寒老師說的太好了！”
“真知灼見啊！”
特別是那幾對帶著家屬來的，不禁也自我反思了一下。
“聽見沒聽見沒？每次叫你幫點忙，你就是忙忙忙！”
“老婆我錯了……”
真是夫妻關系都跟著提升優化了。
楚寒還沒完，干脆一甩頭，矛頭對準盧震。
“所以，盧處，你覺得呢？你同意我剛才的說法嗎？”
盧震面色有點鐵青，瞅了楚寒兩眼，竟然沒有馬上回答。
又是喝了一口茶，盧震才開口了，聲音竟然有點嘶啞。
“楚寒老師說得對，我也完全同意。”
“真的同意？”
“完全百分百同意……”
“那盧震，盧處，你在行動上，是這么做的嗎？”
這兩人的問答，讓在座的人都有點傻了。
這這，怎么有點針鋒相對的味道？
不，甚至都不叫針鋒相對，而應該是楚寒老師針對盧處，單方面的質問啊！
啥情況啊？！
楚寒老師竟然這種語氣問平時在部里威震八方的盧處？
更要命的是，盧處竟然節節敗退？
有問題！有大問題！
“盧處，怎么不說話了？”
盧震的臉色已經有些由鐵青轉灰白了，他示弱的看了一眼楚寒，“楚寒老師，今天要不先討論到這里？以后有機會，我專門陪你聊這個問題。”
楚寒卻不愿意就此善罷甘休，“我看今天的機會就挺不錯啊。”
“今天，這么多人呢，大家主要是開開心心吃個飯，順便感謝一下你和姜穎。”
楚寒點頭，“是啊，是開開心心吃個飯啊，大家順便聊點有趣的話題。”
盧震一看楚寒揪著他不放了，無奈之下，只能把目光投向姜穎和齊尚。
求援！
姜穎和齊尚自然懂盧震的意思。
只有他們知道盧震和楚寒曾經相愛，但又因為各自忙工作，不愿意把時間分給另一半，才導致的分手。
這也就是楚寒老師的觀點的核心沖突啊！
楚寒老師非要在這一點上針對盧處，那是再好理解不過的了。
不過……
都過去的事了，為什么還要這么在乎？
也許……在乎是因為還沒有放下？
齊尚和姜穎對視一眼，確認了對方有相同的猜想。
姜穎說到：“我覺得盧處肯定也是同意楚寒老師的觀點的。但是我猜，盧處和楚寒老師在我們這么大的時候，可能，都不一定一開始就這樣想。畢竟，人都是要通過成長才能逐漸成熟。我很慶幸，現在就能聽到這么有價值的觀點。”
“對！”盧震感激的看了一眼姜穎，“姜穎說得特別對。以前年輕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有無數的可能性，未來會無限美好，只有經歷歲月之后，才會明白，原來最初所擁有的，可能正是一生中最寶貴的！”
盧震說完，若有所思的看著楚寒，再無多言。
楚寒的眼睛里閃出異樣的光芒，但她終于一句話都沒有再說。
后面的時間，大家再無如此深刻的對話，嘻嘻哈哈，談笑風生。
唯有盧震和楚寒，兩個人似乎安靜了許多。
這次聚餐很開心，很成功，大家吃得滿足，雖然是中午，但也都多喝了一些酒。
盧震當場拍板，“今天工作不多，反正也馬上春節了，大家下午就不用回辦公室了，直接回家置辦年貨吧！我剛才給司長請示過了，司長也同意了。”
“耶！”
“盧處太棒了！”
“真是提前過節啊！”
大家一聽這消息，再次沸騰起來了，全都歡天喜地的。
姜穎也很開心，緊緊挽住齊尚的手臂。
太好了，下午可以回家，和老公單獨待在一起了！
“大家回家小心，該打車打車，該叫代駕叫代駕，知不知道？”盧震不忘叮囑大家。
“知道啦！”
楚寒也喝了小半瓶啤酒，雖然沒醉，但臉上微微泛著一點紅，反而更顯嫵媚。
盧震看看楚寒，“楚寒老師，我送你回學校。”
這次，盧震少有的篤定，竟然不是用問句的語氣。
楚寒抬起手，下意識的要拒絕，卻被盧震用話堵了回去。
“不要拒絕了，你是我們請過來的，我自然要負責送你安全回學校。”
“不用麻煩了，你還有工作。”
“我剛才不是給大家說了下午放假嘛。”
“但你不同，你肯定還得回去吧？”
楚寒還是了解盧震的。
盧震雖然給所有人放了假，但是他自己，卻并不能放假。
這么大一個處，就算再沒事，也多少會有一些事。
盧震只不過是為大家著想，自己一個人把整個處里的事情都擔下來了而已。
盧震不說，但楚寒最清楚。
多少年前，當兩個人還在一起的時候，盧震不就已經喜歡這么干了嗎？
那個時候的盧震只是個副主任科員，當時尚且如此，現在的他，已經是正處了，肩上的責任更甚。
盧震默了默，卻堅持說：“你猜得沒錯，但聽了你剛才的話，我倒也覺得，再忙也能抽出時間的。沒關系，我送完了你再回去，也是一樣的。”
姜穎拉了拉楚寒的手，“楚寒老師，你就讓盧處送你吧，我們都近，就你回學校稍微遠點。”
楚寒猶豫了一下，終于點點頭。
盧震的車就停在餐廳附近的路邊。
大家各自告別之后，盧震和楚寒就坐進車里后排，等著代駕過來。
關上車門，外面的世界安靜下來，兩個人獲得了一個少有的私密空間。
但是，兩個人卻竟然有些拘謹，就這么默默的等著，誰都沒有說話。
楚寒漸漸的有點頭疼，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畢竟平時基本不喝酒，中午半瓶啤酒的后勁現在上來了。
“難受了吧？不能喝干嘛要喝？”
盧震下意識的抬手想要幫她撫順額前的亂發，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來。
幸虧楚寒正閉著眼揉太陽穴，并沒有看見。
“要你管？！”
“我沒有管你，我只是……關心。”
“用不著……”
盧震沉吟一下，沒有再說話。
兩個人過去怎么樣，都已經成為過去。
盧震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資格過多的介入楚寒的生活。
現在，未來，兩個人各自走向自己的未來。
如果按照楚寒剛才說的，那就是真的是，兩個人各自不同的未來。
相互之間，沒有任何關聯。
楚寒雖然懟了盧震，但確實酒后頭昏腦沉，只好躺靠在座位里，閉上眼睛養神。
一分鐘之后，她呼吸漸漸平緩下來，就好像，睡著了一樣。
“楚寒？”
盧震輕輕的喊了她一聲，卻沒有回應。
哎……還是這么隨隨便便不懂得照顧自己……
盧震默默的嘆了口氣，倒是很自然的脫下自己的外套，給楚寒蓋在身上，怕她著涼了。
楚寒微微偏了偏頭，手還下意識的把帶著盧震體溫的外套抱了抱，睡著的臉蛋更是白里透紅。
盧震低頭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忍不住抬頭，定定的看著她。
自己上一次這樣近距離的、肆無忌憚的看她，似乎，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那時，兩個人都是大學剛剛畢業，青春年少，懷揣著對于事業和愛情最美好的夢想。
可是，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兩個人都事業有成，可是愛情……
仿佛從兩個人分手的那一天開始，奢侈的愛情就再也無法降臨在兩個人的頭上了。
盡管如此，此時此刻，在酒后微醺的汽車后座，屬于兩個人的私密空間里，盧震卻無比懷念十幾年前的兩個人，懷念現在這樣看著她的臉。
我們在茫茫人海中相遇，
最后卻迎來離別的結局……
看著她微微霎動的睫毛，盧震想起十幾年前那個躺在自己懷里那個青春少女，也曾這樣在她的臂彎里睡去。
他曾暗暗發誓，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她；而現在，他卻甚至不敢給她一個肩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汽車頭枕上歪斜。
就在這短短的兩分鐘里，盧震無數次想對她說一句話。
但是，他卻無數次的退卻。
是害怕傷害吧？
是已經不想再看到，她哭泣的樣子吧？
“混蛋……混蛋……”
楚寒仿佛在說夢話。
“為什么？為什么……”
盧震驚訝的睜大眼睛看著她，心中仿佛狂風乍起，將一切都看似整齊的心房吹亂。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著什么。
楚寒閉著眼睛，微微皺了皺眉頭，仿佛有些難過，頭偏向一個方向，變成了正對盧震。
“為什么……不把我找回來？為什么……”
“我等得好辛苦……好辛苦……”
“混蛋……膽小鬼……快點……快點啊……快點把我找回來……”
“只要你開口……只要你……開口……”
楚寒的臉更紅了，胸口的起伏也微微加快，眼角里……竟有些許濕潤。
聽著楚寒斷斷續續的夢囈，盧震的內心里的狂風早已變成了最強烈的風暴。
這么多年了，他無數次想去找楚寒。
但是他沒有。
也許是不相信自己。
也許是害怕再相互傷害。
甚至，也許是故意對自己的懲罰。
漸漸的，心門終于也真正的關上了。
離開了楚寒，他也再也沒有對其他人打開這扇心門。
而此刻，盧震似乎終于明白，自己有多么傻！
有多么自私和膽小？
不論自己怎么想，但是，自己到底有沒有真正為楚寒考慮過？
自己就真的沒有想過，她竟然是為了自己，而這么多年苦苦的等待他，等待他來把她找回來嗎？
盧震看著睡著的楚寒，看著她微微皺起的眉頭，心中忽然很痛。
很后悔。
為什么，自己要筑起高高的心墻，把自己和楚寒兩個人遠遠的隔開？
這道心墻在這些年里，早已經斑痕累累，滿是苔蘚了。
但是，直到此時此刻，他才真正覺醒。
內心里風暴肆虐，而那道心墻，終于崩塌了。
他終于不顧一切的，緊緊抓住楚寒的手。
仿佛對自己說，也仿佛對楚寒說，他竟有些語無倫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我來找你了，來找你了……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請原諒我……”
抬眼之間，盧震赫然看見楚寒震驚的睜開了雙眼，那雙美目，竟已淚眼朦朧。
兩人久久的對視。
這一次注視，竟然已經遲到了十多年！
“混蛋！膽小鬼！自私鬼！壞……”
楚寒還沒有說完，嘴巴已經被盧震的嘴封住。
她嗚嗚的哼了幾聲，雙手在盧震身上捶打了幾下，然后，終于閉上眼睛，兩行熱淚從臉頰滑落。
兩個人緊緊相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