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觀日月之盛,俯察山門之細。
青眉山的山主府邸就在主峰山巔。
仰無愧于天,俯無怍于地,這是青眉山先祖的寄語。
一圈巧借地勢,內合自然的宅院涵蓋了山主的一切生活所需。
其中的一座內,卸掉易容的洛青衣憑欄獨立,一襲大青衣在山巔的微風中飄飛,發梢也隨之起舞。
狐鹿二婢,白靈溪和鹿潤秋,靜靜站在她身后不遠處,默默守候。
“小姐,你看了那個陳公子,覺得怎么樣啊?也不說句話。”
自小就跟洛青衣生活在一起的兩個姑娘雖然名為婢女,實則情同姐妹,所以問起問題來,并沒有太多顧忌。
洛青衣望著主峰下,層層疊疊的樓臺和宅院,輕輕嘆了口氣,“靈溪,你再把當日你和陳公子交往的過程細細說上一遍。”
白靈溪心思一轉,連忙道:“小姐明鑒,我和陳公子并未交往,我全程都在馬車上,什么都不知道,并沒有什么接觸呢。”
洛青衣看著她,“我說正經的。”
“我也是說正經的!”
自打猜到小姐可能對陳三更有想法之后,白靈溪就將自己心里那正在瘋長的念頭死死壓了回去。
從此,陳三更于她,頂多不過午夜夢回后,換下的一條條濕漉漉的褻褲。
洛青衣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沒跟你開玩笑。”
鹿潤秋也悄悄伸出手,在白靈溪身后曼妙的弧線頂峰輕輕拍了一把,“我看你下了一趟山,腦子出問題,連小姐的話都聽不明白了。”
白靈溪看了看洛青衣的神色不似作偽,吐了吐舌頭,將她和牛犇在萬福縣城中找到順風鏢局起,一直到和萬妖圣子一行離開安水城的過程詳細地說了。
鹿潤秋在一旁輕聲補充道:“牛叔說了,在那處山谷,第一輪的兩個殺手,正是二長老麾下風波堂的貓大和熊二,兩人俱是通幽境。”
“兩個通幽境,同時伏擊,竟然不是他一刀之敵?”洛青衣蹙起好看的眉頭,喃喃道。
“是啊,事后得知情報,我們也很驚訝。”鹿潤秋附和道:“而且方才進山時我刻意觀察過,他本人并沒有什么真元氣機的流露。”
白靈溪遲疑道:“莫非是什么異種傳承?”
對于妖族來說,異種傳承雖然極其罕見,但確實有過,有些天賦強大的妖族一旦擁有祖妖血脈,僅憑肉身能量就能媲美高階修行者。
洛青衣回身靠著欄桿,“讓我想想。”
她回憶起剛才在小院中看見的陳三更的樣子,陷入了沉思中。
山巔之上,寂靜無聲,只有溫潤的風在和花葉嬉鬧。
半晌過后,等不及的白靈溪忍不住開口問道:“小姐,你想出什么了啊?”
洛青衣喃喃道:“他真的好俊美啊!”
......
山巔,是山主及其親眷的居所;
山腰,那一片彼此間隔很開,各自占地都不小的院子,則是屬于那些前來青眉山的大人物暫住的地方。
萬妖谷圣子吳青帝就住在其中的一間院子中,守護住洛青衣的下面。
“公子,陳三更來了!”
加藤匆匆而至,推開院門,語氣急迫。
這并不是他身為萬妖谷情報負責人之一的能耐,而是陳三更的到來在很快就已經傳遍了青眉山的女性群體。
大家都知道來了個俊美得不得了的年輕人。
萬妖圣子雖然也很俊美,但身份太高只能遠觀,但那個據說并無修為在身的年輕人,大概率是可以褻玩的。
一些膽子大點的女妖就已經行動了,可惜都被客房那邊的執事攔了下來,一句這是圣女殿下的客人,便足以將她們停住蠢蠢欲動的身子,止住口中的垂涎欲滴,回到洞中,空穴來風。
加藤也是通過一位這般失望而歸的女妖,才得知了這個消息。
略帶著一絲被看輕的憤怒,他匆匆收回了手指,跑來稟報消息。
吳青帝正隨意地坐在一張用料名貴,雕花細致的桌子邊,煮水烹茶,聽了加藤的話,他抬起頭,“安水城的那位?”
加藤點點頭,“是的。”
吳青帝想了想,“準備一點禮物,明日我當去拜訪一下。”
“公子,這不妥吧?要拜訪,也是應該他來拜訪你啊!”
吳青帝笑了笑,“既是朋友,何必執著于這些虛禮。”
加藤心生佩服,連忙拱手道:“公子高義。”
......
白長根笑著拜別了陳三更四人,轉身出了小院。
在返回自己洞府的路上,他的嘴角就一直蕩漾著微微的笑意。
他最終成功取得了陳三更四人的信任,而且看那三位的樣子,甚至還有些崇拜。
順理成章的,當他提出明日一起出去游山玩水的時候,他們很愉快地就答應了。
果然是無知者無畏啊!
回到洞府,白長根化作本體,慵懶地趴在軟墊上,凝神感知了一下,果然那危險的感覺還在,并不是錯覺。
好在明天他就可以出山避禍了,這種躲過一劫的滋味實在令人舒爽啊。
他伸出舌頭舔濕了爪子的肉墊,然后在臉上抹了幾把,洗過了臉,閉眼假寐起來。
......
在白長根離去之后的小院中,歡聲笑語都戛然而止,屋內的四個人俱都面色嚴肅。
陳三更開口道:“明日的約我一人前去,你們三人就待在山中。”
劉昭明立刻勸說道:“大哥,豈能讓你孤身犯險!”
陳三更看著他,“要不你跟我一起?”
“大可不必!”劉昭明袖子一擺,“我大哥天下無敵。”
陳三更沒有在意劉昭明的逃避和吹捧,繼續道:“你們三人就在山中,我最多一天就會返回,這一日只要你們不亂來,安全自是無憂的。”
三人都不笨,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更擔心陳三更的安危。
陳三更笑了笑,“放心吧,他傷不到我,反倒是我也正想找他,問點東西。”
經過了王家大宅的遭遇,陳三更已經對他自己的實力有了些粗淺的認知。
他忽然神色一動,豎起一根手指在嘴邊,不多時,院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幾位貴客,給您送晚膳來了。”
很快,豐盛的餐食、酒水、點心擺滿了一桌,兩個仆役躬身微笑,“貴客請慢用。”
......
咕咕。
咕咕。
一陣又一陣古怪的聲音在密林中低低地響著。
灰衣殺手抱著劍,孤獨地靠在大石的陰影中。
他是四象山天益州分部安水城辦事處的老二;
他是積年的入微境高手;
他是不忘初心的殺手;
他餓了......
已經四天了,小鏢師還是沒有過來。
但他一點不慌,目光平靜,伸手輕輕按著腹部,盡量讓聲音能夠小一些。
因為他相信,小鏢師終將過來,迎接自己這一劍。
殺手,莫得感情,莫得情緒,只有修為和耐心。
他在出發前就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
不過唯一的問題是,帶的干糧好像有些不太夠了。
他又不敢離去,生怕剛好就在這個時間,小鏢師從此經過。
至于生火烤肉之類的,一個合格的殺手,是不會做這等暴露身形的愚蠢事情的。
所以,似乎他只能在原地,等待著小鏢師過來被他殺,或者先等到處里的消息和支援。
被動。
想到這兒,他忍不住輕輕在肚子上捶了一拳,出了一口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