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
李一珍放下一本醫術。
摘下老花鏡，拿起一方手帕，細細的擦拭著，輕聲喚到：
“卿兒，爺爺的茶杯很重嗎？”
樓上一聲抱怨傳來：
“別催，就好啦……”
溫婉悅耳，又透著一絲慵懶。
李一珍輕笑一聲，忽然面色一變。
忽然一道黑影從門里躥進來，遮天蔽日，房子頓時變得狹小了許多。
“李老頭，有沒有忘情水？”
屠蠻神情郁郁，騰的一屁股坐到李一珍對面。
凳子發出“吱”的一聲呻吟，掙扎了一下，沒有散架。
李一珍皺眉道：
“一天天，咋咋呼呼的，你小子是來拆遷的嗎？”
屠蠻不耐煩的說：
“少廢話，給我來一瓶忘情水。”
李一珍笑道：
“你小子流行歌曲聽多了吧，還忘情水，孟婆湯要不要？”
屠蠻捂著臉，呻吟道：
“老頭子，我失戀了啊……”
李一珍悠悠的掃了他一眼，胡須抖了抖：
“該，人渣！”
屠蠻把頭埋進臂彎，生無可戀的說：
“李老頭，你這個沒人性的獸醫，我可是初戀啊，你就不能稍微安慰我一下下？”
李一珍怒道：
“放屁，你要是初戀，上次那個懷孕的女孩兒呢？”
屠蠻愣了一下，忙道：
“那是個誤會，你聽我……”
這時候，輕微的腳步聲從樓上由遠及近，隔著門簾一道天籟般的妙音傳來：
“爺爺，茶來啦！”
屠蠻如遭雷擊，整個人抖了一下，扭頭看過去。
李一珍暴喝一聲：
“卿兒，別出來！”
門簾輕輕一抖，簾下伸出一截小腿，又縮了回去。
驚鴻一瞥，但見那小腿溫潤纖細，雪白雪白，玉足纖瘦，腳趾頭像嫩藕芽兒一樣誘人……
屠蠻一眨不眨的盯著簾子，李一珍氣急敗壞的催促道：
“快回去，快回去！”
便聽那少女嬌嗔道：
“一會兒嫌人家慢，這又不喝了，哼！”
腳步聲漸行漸遠，上樓去了。
屠蠻依依不舍的轉過頭，目光灼灼，盯著李一珍：
“李老頭，卿兒是吧？”
李一珍帶上老花鏡，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搖著頭說：
“什么卿兒，你聽錯了……”
屠蠻笑了笑，不說話。
欲蓋彌彰，嘴長在我身上，你不說，我不會上去問？
李一珍略略有些慌亂，推了下眼鏡，色厲內荏的說：
“忘情水我有，不許打我孫女打主意！”
說著，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瓶，遞過來。
屠蠻將信將疑的接過一看——
乙烯雌酚！
“李老頭，你不是中醫嘛，這是個什么玩意兒？”
李一珍神叨叨的說：
“這就是忘情水啊，每天嗑一片，哪怕九天玄女，還是嫦娥什么的，包管你一想起來就索然無味，忘得一干二凈！”
屠蠻不信。
又把藥瓶扔回來，笑道：
“不用了，我剛剛看到一味藥，忽然好多了，人間不值得啊！”
李一珍又把藥瓶推過來：
“不，你需要。”
屠蠻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拿起手機在谷歌里輸入“乙烯雌酚”，略略一看。
大嘴一咧，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李老頭，你不是好人啊！”
李一珍胡子挑了挑，怒道：
“不要給我，別胡說八道，老夫怎么就不是好人了？”
屠蠻把手機丟過去，抱著膀子說：
“你自己看，高科技時代，你還想下毒？”
李一珍沒看，一臉正氣：
“這算什么下毒，你小子吃了這藥，正好收斂心性，少禍害幾個女孩兒，這是積德行善！”
老子又不是霍華德！
屠蠻氣壞了，但又沒法解釋，上次是他自己說把一個姑娘肚子搞大了，還始亂終棄……
看著他吃癟的樣子，李一珍暗爽不已，又問：
“你小子被誰甩了？”
屠蠻嘴角一抽，這糟老頭子揭傷疤上癮了啊！
于是裝作滿不在意的說：
“不提也罷，一個英國的小明星，過不慣夾槍帶棒的苦日子，回國找人扎針灸去了……”
李一珍的老人車顯然沒趕上趟，皺眉道：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扎針灸來回春堂啊，不瞞你說，老夫這一路飛針下去，包管她回心轉意！”
屠蠻一怔，似笑非笑的說：
“小洋馬路子野，我怕你老人家腰扛不住啊！”
李一珍一臉的你還年輕：
“扎針而已，老夫可以坐著，一天扎十個人都不在話下，腰怎么就扛不住了？”
屠蠻伸出兩個大拇哥：
“李大夫老當益壯，失敬，失敬！”
李一珍捋了捋白胡子，微微點頭，傲嬌的不要不要。
“無趣！”
屠蠻翻身坐起，走向門簾。
李一珍驚道：
“臭小子，門在那邊！”
屠蠻回頭一笑：
“誰說我要走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這病還沒好呢！”
李一珍大驚失色，忙朝樓上喊道：
“卿兒，快把門鎖上！”
屠蠻一個箭步穿過門簾，卻聽樓上“啪”的一聲，連個衣角都沒看到，悻悻而歸。
“李老頭，你這就沒意思了吧？”
李一珍道：
“快滾，你這個禽獸！”
屠蠻怒道：
“李一珍，你再這么污蔑我，我可真的要當禽獸了！”
李一珍怡然不懼：
“你可以試試。”
這不對啊，李老頭怎么突然硬氣了？
屠蠻呆了呆，嬉皮笑臉的說：
“李大夫，小子唐突了，改日再登門致歉，負荊請罪……”
然后扯著嗓子喊道：
“卿兒，哥先走啦，改天來給你送花！”
李一珍不耐煩的擺擺手：
“滾滾滾！”
不放心，又顫顫巍巍站起來，把屠蠻送到門口。
看著他叫了車消失在街角，這才松了口氣，抹了把汗，躺回到太師椅上，叫道：
“卿兒，現在下來吧！”
不多時，一個少女端著茶掀開門簾。
轉眄若神，光潤玉顏，含辭未吐，氣若幽蘭，她一進來，整個屋子都變得美好起來……
“爺爺，來的是誰啊，還得讓我躲起來？”
李一珍不屑的說：
“還有誰，屠蠻那個混賬小子！”
少女腳步一頓，茶水灑出來不少，急道：
“是打籃球那個屠蠻？”
李一珍叫道：
“哎呦，小心燙！是打籃球的，在太陽隊……”
話還沒說完，就看少女把茶盤往桌上一頓，蓮步疾奔，一陣風似的追了出去。
隱隱聽她喊道：
“屠蠻，我的男神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