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紂王與眾打將而逃,一路逃至摘星樓,閉門后拿家具堵住,一眾近衛持兵把守。
忽有一陣怪風就地裹將上來,咽咽哽哽,悲悲泣泣,蓬頭披發拖地,血腥臭惡難聞,撲上來扯住紂王大呼:“還我命來。”
紂王驚了一激靈,把二目一睜,陽氣沖出,叫他們陰魂撲散,那些屈魂怨鬼隱去。
紂王把袍袖一抖上了二樓,又見姜娘娘扯住他,大罵:“無道昏君,誅妻殺子,絕滅彝倫,今日你將成湯社稷斷送,有何臉面見先生與九泉。”
姜娘娘扯著他不放,又見黃娘娘一身污血撲來,大呼悲罵:“昏君摔我下樓,跌的我粉身碎骨,于心何忍!真殘忍刻薄之徒!今日罪盈惡滿,天地必誅。”
冤魂陰氣繚繞,扯了紂王陽氣,壞他帝王之身,讓他魂魄受損迷迷糊糊。
又有賈夫人上前,抬了他一巴掌,罵道:“昏君受辛,你君欺臣妻,我為守貞節墜樓而死,沉冤莫白,今日將你處死才能泄我心頭之恨。”
見賈夫人掌摑天子,姜娘娘和黃娘娘都愣了一下,心念道他是君我是臣,如何能打?可又一想今時今日下場,已是怨鬼還怕他作甚,遂撲上去將紂王毆打在地,恨不得食其肉。
紂王忽覺疼痛,睜眼一瞧是三人厲鬼,頓時一瞪眼沖出陽神,三厲鬼尖叫一聲只覺得身軀滾燙,忙不迭松手逃了。
紂王怔怔出神,靜默良久,上樓行至九曲欄邊,望外群臣謾罵,皇宮混亂,剛剛一點真靈點醒他,回憶往事朝朝暮暮,忽有悔恨生心,此時方明白過來自己做了何等錯事。
“封宮官何在。”
封宮官朱升正中樓下蜷縮一團瑟瑟發抖,忽聞紂王喊他,急匆匆上樓,半途甩了一跌滾了下去,又緊抓扶手上了頂,“陛下,奴婢在。”
紂王嘆了一聲,命道:“你取些柴禾來將這里鋪滿。”
朱升一聽便知紂王做了什么決定,撲通跪地淚流滿面,“陛下,使不得啊,臣如何敢舉火焚君。陛下,逃吧。”
紂王回頭怒視,“朕錯聽讒臣,致使江山社稷斷在我手,現如今又要我做逃君,朕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嗎?”
朱升只是跪地哭泣,他自幼豢養在宮中,不知什么大事,只知道侍奉天子,做個好臣。
“快去,你不聽我命,就是抗旨不尊,忤逆天子之罪。”
朱升淚滿面,躬身退下去尋柴禾,不一時將這里鋪滿。
紂王自解衣裳換了一身,又配滿珠玉,端端正正坐于樓中。
朱升舉了火把慢騰騰來到身邊。
紂王看他一眼,“去吧。”
奪了火把又命所有人出去,最后看一眼摘星樓,隨手將火把扔在地上,立時起了大火,火中紂王游閑作歌,唱的是兒時曲,登上樓,站在九曲欄邊,扶欄張望大好河山。
眼中紛亂,思緒紛亂。
一捧火燒到眼前,摘星樓大火熊熊。
武王等人壓著費仲尤渾而來,本是問罪,可見此一幕,俱沉默無淚。
突有兩劍燃著火焰從摘星樓射出,姜子牙沒有攔,眾人也沒有躲,兩劍分插在費仲尤渾身上,將二人點燃。
“姬發,朕之今日是你前車之鑒,望你能做個明君,為蒼生百姓著想。”
武王最后一次行臣禮,道:“姬發銘記于心。”
摘星樓大火熊熊不再看,武王帶人去了九間殿,廢了炮烙銅柱,又去后宮毀了酒池、肉林,眾人忙忙碌碌,武王又回到摘星樓前。
大火炙烈,幸得有申公豹布下陣法將火勢圈在一處,才免了后宮災難。
等了一天一夜,大火才逐漸熄滅,尚有余火附著,武王道:“諸位尋一下紂王骸骨,以天子禮厚葬。”
眾將士雖然恨紂王,但從最后來看他有悔過之心,可惜為時已晚,而且武王仁義,臣禮盡到,也無怨言。
嘆聲中,武王隨眾人來到鹿臺,但見這里奢華無度,明珠異寶、珊瑚玉樹,不時起萬道霞光,千條瑞彩。
奢靡之極。
有將嘆道:“這得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又填了多少冤魂性命。”
武王忽然道:“不如就將鹿臺聚積之財,散還與諸侯、百姓,將巨橋聚斂稻粟,賑濟饑民,使萬民昭蘇,享一日安康之福。”
姜子牙立刻拜道:“大王興言及此,真社稷生民之福。”
武王欣慰有人贊同,命左右速速去發財運粟。
眾人往九間殿行時,有家將來報擒了紂王之子武庚。
少時,眾將將武庚推至九間殿跪下,齊呼:“殷受不道,罪盈滿貫,人神共怒,今日當斬首級正法,以泄天地之恨。”
這些都是想親手殺紂王卻沒殺成的人,一腔怒火并未散去多少,如此想拿一個小孩泄憤。
武王皺眉阻止:“不可。紂王無道,與武庚何干,且紂王炮烙大臣,賢如比干、微子皆不能匡救其君,他一個小孩能做什么。如今紂王已死,其罪已消,放了他吧。”
眾人念武王仁慈,將武庚放了流落城外。
東伯侯姜文煥忽然說道:“今日大事已定,當立新君以安天下諸侯、士民之心,況且天不可無日,國不可無君,天命有道,歸于至仁。今武王仁德四海,天下歸心,宜正天位,以安天下民心。”
眾諸侯眉毛一挑,齊呼:“姜君侯言之有理,正合眾人意。”
武王急說:“不可不可。”
卻是覺得自己年紀尚小,資歷不足,且名譽未著,無論如何也不敢做這個位子。
又有姜文煥來喝,又有眾將士跪拜。
“天下歸心,已非一日,大王為何苦苦推辭,拂了眾人心啊。我等會盟于此,無非欲立大王,再見太平之日。若大王不應,諸侯瓦解,各路兵伐,百姓們又要流離失所,大王于心何忍。”
武王還能說什么自是應下,又有姜子牙出列言之造祝臺,準備昭告天地社稷。
畫了樣,于天地壇前造一座臺,高三層,安三才之相,分八卦之形。正中設“皇天后土之位”,傍立“山川社稷之神”,左右有“十二元神”旗唬,前后有“十干”旗號,壇上立“四季正神方位”,中有黃帝軒轅。
香燒寶鼎,花插金瓶。
姜子牙請武王登壇,八百諸侯立于兩旁,周公高捧祝文。
讀罷,焚了,祝告天地畢,只見香煙籠罩空中,瑞靄氤氳滿地,其日天朗氣清,惠風慶云。
一副太平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