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風輕云淡的臺階，此時落在賀瀚海耳中，便好像鋼刀刮骨，發出讓人牙酸心悸的厭惡聲音。
木有肝的心思，他怎會不知？
可……
可就是想不到，這終日只會煉氣的武癡，竟然有如此手腕！
兩脈相爭的故事，已經流傳多年，今天這一出鬧劇，并非只局限于兩個人，或是一顆丹藥的層面了。
自己被不被視為宗門第一都無妨，他賀瀚海都能丟得起面皮，浩蕩天下殘酷如斯，在好的面皮也不比如儲物袋豐盈來的重要。
若讓他花費如此大的代價去爭奪一顆聚靈丹，傻子才會去做。
可師尊吳業平在靈源宗內是什么人物？
自己若讓師尊蒙羞，后果遠比靈材折損要難受。
‘好好好，好你個木有肝，你真有你那短命師傅活著時候的樣子。’
賀瀚海竭力隱藏住眼中的陰鷙，為了彰顯自己的氣態，特意輕笑一聲，謙恭道：“師兄玩笑了，今日我等是兄弟齊聚于此，對于這顆聚靈丹，小弟可是志在必得之物。”
無論今天輸贏，木有肝手中的道家神通遠比他的分量要重，如果木武癡輸了，他大可親自拜訪老道人，再許下重利去結交想火情。
自己今天這場，贏也是輸，輸還是輸，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木有肝趁勢而起的結果。
可如何輸，輸的是否漂亮，是否能保住師尊面皮，才是重中之重。
短短時間，賀瀚海有些佩服木有肝的膽識了。
平日里，就算木有肝手持道家神通，三拜九叩，跪爬上玄字五號靈田，說不定那脾氣乖張的老道人都會將他亂棍打出。
而今日，剛剛得知老道人可能需要靈材，又礙于面子放不下身價讓林晴方代為出售丹藥，單單這些信息，他木有肝就敢拋出重利。
‘這人，日后必成禍患！’
‘你木有肝敢賭，老子為何不敢賭？’
‘你老道人缺靈材？那老子就給你明目張膽的給你送靈材！’
賀瀚海眼角不動聲色的掃過高臺上的絕美少女，嘴角暗蘊笑意。
拼底蘊，十個木有肝都拼不過一個賀瀚海。
一本道家神通是誘人，可僅僅一本神通的分量，又能給這段強行搭建起來的香火情意強行續命多久？
一時的感激比起源源不斷的供給，老道人在愚笨心里也該算得明白。
他賀瀚海別的不為，就為給你老道雪中送炭，若是能趁勢結交老道，促成與林晴方的婚事，那老道就算徹底被綁在自家船上’
有了老道人支持，靈源宗內，誰的地位還能超過師傅？就連他于天魁都算在內，不也得望而興嘆？
什么掌門、執教長老，也該重新權衡權衡了吧？
‘木有肝啊木有肝，你以為老子輸了？老子就要把你哪些把戲撕碎，絕境逢生！’
打定主意后賀瀚海朝面容憨厚的木有肝稍稍拘禮，皮笑肉不笑的假意道：“師兄，你我皆是為了大師靈丹而來，并非私下恩怨，不論輸贏都莫要傷了同門情誼啊！”
木有肝清淺一笑，他已經做好了賀瀚海垂死掙扎的準備，“那是自然，于山門圣地之內公平競爭，輸贏都是無妨的！”
賀瀚海朝眾人躬身一禮，假意嘆氣道：“蔓藤閣果真是底蘊深厚，道家神通的分量實在太過厚重，木師兄為了晴方師妹可是傾囊而授！”
明褒暗貶，殺人誅心！
你木有肝想要面子，想要振興蔓藤閣，老子便偏偏給你蒙上一層敗家子的破敗帽子。
靈源宗內閣算是最落魄衰敗的一脈首座，竟為了爭風吃醋耗費巨資，如何看都逃不過‘敗家’二字。
果然，此話一出，場中一眾靈源宗弟子的目光盡數匯集至木有肝身上，有的玩味，有的厭惡，鄙夷之色不言而喻。
可木有肝依舊是那副穩若泰山堅若松柏的神態，忍辱負重多年，身懷師仇家恨的他，早就不理會那些目光了。
這世上的話語權終究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他們占據風口浪尖，便能對輿論推波助瀾。
他們愿意牽引局外人的目光，局外人也樂意相信他們。
因為局外人愿意相信那個被眾夫所指的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們更愿意相信那人劣跡斑斑。
就像他木有肝從不擺排場，與人和善寬厚，到了有些內閣弟子眼中，反倒成了他木有肝因為師承衰敗，為人窩囊，好欺負罷了。
當渾濁成了常態，清白反倒是種罪過。
李驚蟄看著滿場目光輕笑搖頭，這也是他為何不想做那出頭鳥，做那木秀于林的高俊喬木。
人心反復，反復無情。
事態叵測，陰晴難料。
可足以牽動眾人目光的賀瀚海對這種效果極為滿意。
賀瀚海朝高臺上的林晴方拱手一禮，儒雅道：“晴方師妹，我凌絕峰確實不如木師兄大器，拿不出道家神通。”
“是啊！誰能有木師兄大氣，掏空家底博美人一笑，當真是英雄氣概啊！”
“對啊對啊，蔓藤閣過真是深藏不露啊！”
“木師兄，你還有沒有道家神通了？要是有小弟將明年供奉資源中的聚靈丹留下給你，三顆能換一本就行！”
賀瀚海那話一出，將本就微妙的氣氛推至巔峰，加上不少捧著賀瀚海大腿弟子的煽風點火，徹底勾動了一群財力不足以拍下靈丹，恨意在心頭的少年情緒。
頓時，演武大堂內陰陽怪氣的戲謔聲不斷，譏諷、哄笑連連，矛頭直指木有肝。
木有肝依舊是雙目微垂，雙臂垂于身前，兩耳不聞身邊事。
賀瀚海心頭暗喜，出聲壓住了譏諷，極盡風雅出塵道：“但這顆出自大師手筆的聚靈丹凌絕峰可是志在必得，家師下山前曾留下一塊上品靈石，在下愿以之前所說加碼，外加一顆上品靈石來與師妹置換聚靈丹。”
“什么？！！”
“上品靈石！！！”
“凌絕峰居然有一顆上品靈石？！”
場中的驚呼聲蓋過了之前的所有時刻。
這一幕又一幕早就讓林晴方失了神。
一雙朱唇輕啟，俏臉呆愣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思。
臺下的李驚蟄驚為天人，丹鳳眸子圓睜，望著眾目睽睽之下的木有肝，眼角略微濕潤，聲音喃喃道：“烏鴉哥，好人一生平安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