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逍遙冷不丁地說出這話,叫陳光心頭一驚。
對于陸逍遙的推論,他還是比較相信的,只要他如此說,十有八九就是想到了什么細節。
“此話怎講?”
陸逍遙作出回憶的樣子,“當初聞香樓一案案發時,張知年是將聞香樓的一干人等分開審訊的,這樣乍一看是為了防止串供,可實際上,聞香樓的人互相也不知道各自究竟說了什么,官府的人僅憑一面之詞就定我的罪。
看起來是受了我平時和張常明關系不好的誘導,但實際上,對方這么做就是為了把禍水往我身上引,若非監察院的大人橫插一手,可能我早就被他們抓住定罪了。”
陳光聽了后搖頭,“你這么想不對,就算沒有監察院的人,李三春的信也同樣……”
“大人,您真的相信張知年會憑一封信就判我無罪?”陸逍遙突然提高了聲音打斷陳光的話,“大人,換句話說,如果沒有監察院的大人來,您覺得,還會有那封信?”
周圍一片死寂,遠處的風聲都清晰可聞。
半晌,陳光才回過神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認為,官府所有人都和此案的兇手相勾連了?”
陸逍遙搖搖頭。“并不是,但也差不多。光憑張知年一人是做不到如此的,尹川府府衙里面定還有人是他的幫兇,不過究竟是誰這可不好說,也許是那個主薄,也許是那個師爺,也許……
是孫衙頭!”
陳光愣了下,旋即搖頭。“不可能是孫衙頭,若是那樣的話,我們的行蹤早就在對付的掌控中了,不可能……”
“大人,當時您和蕭姑娘去北郊的事,只有我、李瑤、二狗以及孫衙頭知道!”陸逍遙再次打斷陳光的話,“這次你們在北郊被襲,現在想來,是不是太巧了?”
陳光瞳孔緊縮。
的確,對方出手一看就是早有準備的。
“那為何他們不在出城的時候下手,非要等到第二天呢?”
“因為他們不敢!”
陸逍遙神色凝重,陳光看出了他眼中的意思。
兩人異口同聲地答道:“喚龍藤!”
沒錯,當時陳光和蕭靈二人靠近喚龍藤,那群黑衣人或許早就在暗處盯著他們了,只是喚龍藤出現得正好,叫他們以為陳光和蕭靈會死在里面,結果……
“如此說來……”
陳光皺著眉頭往地上看,不知不覺中慢慢踱步。
“如此說來……如此……如果孫衙頭是對方的人,那我們可就危險了……對了,李三春的弟弟……”
“李慕青。”陸逍遙接話。
“李慕青,他不是會前來接應?怎得到現在還沒動靜?”
“大人,這正是我突然想到、又擔心的。”陸逍遙一邊說著,一邊右手悄悄地放在了腰間的匕首上,“只有兩種可能,要么李慕青是敵人,要么……”
話音剛落,他一個轉身就將匕首投出,陳光也在這一瞬間配合他的行動,將監察院特制的鐵丸擲出。
兩人動作快如閃電、行云流水,扔完就背著蕭靈和李瑤撒丫子跑了。
在他們跑出的時候,身后傳來噼里啪啦的聲響,聽得陸逍遙心頭一驚、陳光眉頭一皺。
那聲響正是監察院鐵丸發出的告警。
雖然鐵丸只會發出細線充當警戒作用,但同時也能給對方照成一種錯覺,叫對方誤以為這種東西是某種機關,在如此情境下是最好的拖延時間工具。
不過,噼里啪啦的聲音卻是對方碰到鐵丸細線、牽扯鐵丸內部鈴鐺發出的。
這說明,對方壓根就不怕鐵丸,直接撞上來了。
這么看來,對方要么是不怕死的,要么……
陳光想到了什么,瞳孔緊縮,一個轉身順勢就將李瑤給仍到陸逍遙背后,和蕭靈疊在一起。
被這突如其來的重量一壓,陸逍遙差點一口氣沒接上來、過去了,還好他反應及時,這才沒摔倒下去。
“快走!”
陳光大叫了一聲。
陸逍遙心里暗罵一聲,沒有絲毫猶豫就朝前面跑去。
而陳光則是停下腳步,手握鋼刀,朝身后躥去。
在電光火石之間。
陳光甚至來不及施展他引以為豪的戰技,就被一道身影撞飛,大腦被震得一片空白,耳邊也只剩下震耳欲聾的聲爆。
“陸……”
一個字勉強從他的喉嚨里發出,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他只期望自己的聲音能快過那道身影的速度,率先傳到陸逍遙耳里。
或許是因為他這一撞,叫那身影受了點沖擊,也或許是因為陸逍遙的第六感讓他感受到了危機。
在他們快要撞在一起的時候,陸逍遙失去了重心,身子在空中一扭,硬生生地同那襲來的身影錯開了。
轟——
地動山搖般的聲爆一閃而過,聽了只叫人心頭一震,旋即又會誤以為是幻覺。
緊接著就是,各種樹枝樹葉折斷、摩擦、碰撞的聲音。
陸逍遙覺得自己產生了幻覺,他以為自己的腰扭傷了,想從地上站起來卻發現——這扭傷了!
鉆心的疼!
他那一瞬間什么都沒想就扭了,就是為了錯開那道身影,不然的話自己背后的蕭靈和李瑤準要被帶走一個。
這下好了,這號徹底廢了,腰沒了,還怎么浪……
陸逍遙在地上欲哭無淚。他后仰看著還處在昏迷狀態的蕭靈和李瑤,雖然二人身上衣服擦爛了許多,但總歸不算受傷。
呼,看你的了陳大人……陸逍遙再次感覺到腰間傳來的、撕心裂肺的疼痛,兩眼一黑就不省人事了。
此時,周圍恢復死寂。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陳光二十多年的生命中,從來沒有一刻如同此刻冷靜。
他握著鋼刀緩緩走來。
他知道周圍的死寂是對方的伎倆。
他知道他要面對的是誰。
那個人,他很熟悉,很不想見到,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
“那晚的酒,我們就已經恩怨兩清了。”
他開口道。
從黑暗中,緩緩走出來一道靚影,身上的衣物緊貼身軀,不用任何光線都能感受出那般迷人的危險。
“想不到,來的人是你。”她開口道。
陳光冷哼了一聲,將鋼刀提握在面前。
“我也想不到,來的人是你……熏。”
黑暗中,兩人的身影離得那么近,卻又那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