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崇禎出賣,被上司拋棄,讓趙興沒有心生絕望,反倒激起了他辯論會主辯的斗志:“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我這個幸臣小人的能力,我打死你們幾個殺雞儆猴,讓你們以后不敢惹我。”趙興胸有成竹坦然一笑:“諸位都聽到了,這個姓燕的,一直在說我是幸臣。諸位都知道,我當初的出身,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小旗,憂國憂民親自體察民情的皇上,偶遇了我,然后將一件棘手的案子交給我辦。好在在下不才,總算是將這案子辦得圓滿。這足以說明圣上慧眼識珠,量才使用。”
滿殿群臣在這一點上,倒是沒有人反駁。
“然而這個家伙,卻說我是幸進,那說明什么?他含沙射影的是在說皇上昏聵,難道這不是詆毀皇上嗎?難道這不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嗎?這樣明明白白的道理,這樣明明白白的罪過,難道還不是證據確鑿口供真實嗎?”
全場一片目瞪口呆,因為按照這個邏輯,趙興說的對。
還不等大家回過神兒來,趙興這時候,卻對駱養性稟報:“如此大不敬,侮辱詆毀皇上的睿智,請指揮使大人治他死罪。”別在一邊裝睡,拉你下水,該你表現表現拉。
這個可以有,這個事情因為份內的事情。當時駱養性理直氣壯的站出來,對著崇禎道:“此撩證據確鑿,而且人證就在,口供詳實,如此污蔑君上,請允許臣將此撩下獄嚴辦。”
但暴脾氣的崇禎卻沒有爆發,細想了一下,微微一笑:“或許是一時口誤,也沒有什么大罪過,這樣吧,罰他閉門思過3月,檢點自己的言行,罰一年俸祿。”
這樣的處罰當然是輕了,但話里話外,已經是承認了趙興說的對,但又有了足夠維護這個家伙的意思了。
這個燕大人莫名奇妙的獲罪,而且還要買下崇禎的人情,損失了花酒的時間,貼盡了一年的銀子,他都冤枉死了。
剛想辯駁,早就站在殿外氣憤不過的班職錦衣衛的校尉,在崇禎剛剛開口之后,迫不及待的沖進來,二話不說,直接架起他往外就拖。
燕大人不甘的扭頭大叫:“臣要自辯,臣要彈劾駱養性誣陷之罪。”
一個班職錦衣衛哪里給他機會,就在他的肚子上狠狠的給了他一刀柄,這小子當時就被砸的岔氣了,光剩下吸氣,哪里還有開口自辯的機會?轉眼間,就相死狗一樣被丟出了午門。
這一場,趙興小勝。
對于這一場牛刀小試的小勝,讓趙興感覺,自己的老本行還沒有生疏,一時間戰斗力爆棚,準備下一場的到來。
對于趙興的這一個胡攪蠻纏,大家感覺到有些手足無措,畢竟大家平時吵架,都是以圣人經義為框架,以舌辯為基礎,看的是誰能抖書袋子,誰的四書五經子曰詩云的功夫深。除非死敵,看著大帽子滿天飛,其實基本上對人沒有什么傷害,然后朝會結束,雙方立刻化干戈為玉帛,還可能邊走邊約好了那個酒樓小酌一杯,探討交流一番呢。
然而趙興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大家畢竟是陌生的對手,還沒有摸到脈門路數,同時,大家才想起來,開始,只不過拿這個小小的家伙做個引子,而忘記了,錦衣衛和官員們是死敵,是應該拿出東林將死敵往死里整的手段才對,不行,得轉換思路,得將這小子,東林死敵的代表,一招整死。所以群臣們也就暫時閉嘴不言。
崇禎趁著這個機會,就吩咐趙興:“將你對不能裁撤錦衣衛的論斷,仔仔細細的向諸位說明,然后大家再討論討論。”
憋足了力氣,想要雄辯的趙興,就感覺到自己一拳砸在空氣里,差點閃了自己的老腰。但環顧左右,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和自己辯論辯論,也就只能放棄。
于是就在大殿之上,將自己的思想理論侃侃而談,將錦衣衛設立之初的宗旨,到歷年來錦衣衛的功勛,以及它的最重要的不可或缺的作用,裁撤錦衣衛的嚴重后果,一一說明。
趙興這有理有利的說服,最起碼這里有像英國公和駱養性包括皇上聽進去的,也有那些不屑一顧,嗤之以鼻的。
不過所有的文官,都有種心有不甘,躍躍欲試的意思。
崇禎也是第1次,系統地聽了趙興的論述,就在東林黨人準備再次發難的時候,他果斷的決斷:“既然趙興說了其中的道理,相比諸位也聽明白了,那么,朕今日——”
“啟稟陛下,臣有本奏。”隨著話音,泥菩薩周道登,難得的站出來開腔。
崇禎只能停住想要說的話:“首輔大人有什么見地?”
周道登看了一眼趙興,沖著他溫和的一笑,那意思很明白,我是首輔,給個面子哈。
趙興當時一噎。感情這位就是泥菩薩啊,他的登場,自己還真不敢和他對著干,人家要是不給自己機會,自己還真連說話的份都沒有,剛剛崇禎想要下決斷的話被他打斷,看來,這事又要起波折了。
哎,一個簡單的事,都能給你弄出個波瀾起伏沒完沒了。這效率啊。
大明的一把和二把開始說事,其他的人就只有聽著的份了。
周道登對裁撤廠衛的事,對崇禎闡述了利弊關系,說明了內閣的意思,慢條斯理的娓娓道來。
“其實呢——但是呢——臣的想法呢——但同僚的意思呢,廠衛的危害是——但廠衛也有其作用——朝廷呢,民間呢,國內的呢,國外的,眼前的,未來的,大明的,世界的——最終是,還請皇上深思熟慮廣納多聽,做到穩妥穩妥再穩妥才是,還請皇上明鑒。”
趙興不得不佩服一聲,泥菩薩,語言藝術高,實在的高,洋洋灑灑半個時辰(一個小時)竟然沒有重復的句子,竟然沒有一絲錯漏,但你聽,你細聽,你品,你細品,周道登說的就是車轱轆話,說了,就等于什么也沒說。
最后一句請皇上明鑒,讓崇禎對這些廢話不得不再次進行分析再分析,最終道:“這件事情趙興說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首輔代表的內閣呢,說的似乎也有道理,這需要朕和諸位愛卿再仔細的思考,今日就到這里吧,咱們明天再說。”
聽到這話,趙興鼻子沒氣歪了,這什么是似乎啊,你這么一說,不是講一個水到渠成的裁撤問題,再次變得含糊不清了嗎,這不是為未來的爭吵留下話題嗎,難道你已經習慣了官員的黨爭爭吵,并且樂此不疲啦?
自己總算是明白了,整個崇禎十七年,除了在剝削百姓上有果斷的決斷之外,就沒有一個明確的政策決斷,其中就包括人家已經兵臨城下,一個保命遷都的大事。
這和東林黨為反對而反對有關,其實何嘗不是和你崇禎有關?
看著轉身而去的皇帝背影,看著一群恭敬相送的群臣,趙興決定:“好吧好吧,那咱們就爭吵吧,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