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賢對趙興的上書預警的應對,只能無奈長嘆:“指望那些人關注這件事,是絕對不現實的。且不說你陰暗心理揣摩出來的結果,即便他們心中明明知道這件事極有可能發生,但為了掩蓋他們的無能和亂政,他們也一定會閉著眼睛昧著良心說瞎話。我們還要有其他的準備啊。”
“第二步,就是我給毛帥送過去這10萬石的糧食,希望能讓他盡快從鐵山之戰的實力大大損失中,緩過勁來,讓毛帥能夠繼續威脅后金的老巢,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據老夫知道,毛帥保護朝鮮的鐵山一站,已經是精銳盡去,再也難有作為了,即便是有你這10萬石糧食的支持,也在難以讓他們重整旗鼓了。”
“這就是我準備親自去一趟東江鎮皮島的原因,我一定要阻止袁崇煥殺了毛帥。”
經過趙興的分析,張維賢已經認同了被逼的狗急跳墻的袁崇煥,會對毛文龍不利,于是緊張的詢問:“你怎么樣才能阻止他?”
趙興沉思一下:“袁崇煥會捏造罪名,用上方寶劍殺毛帥,不過,當初平臺招對的時候,袁崇煥要求,包括毛文龍在內遼西所有總兵官上繳尚方劍,但唯獨毛帥沒有上繳。”
張維賢嘆息一聲:“這也是袁崇煥和毛文龍結仇的原因之一,同時,也是讓皇上對毛文龍產生芥蒂的開始,也正是東林黨人以攻擊毛文龍大明藩鎮海外天子的借口,毛文龍,這步棋走的太不明智啦。”
大明的文人之所以嚴防死守武將,他們心中有一個心結,那就是武將會成為藩鎮,會如歷朝歷代那樣,最終顛覆了這個老大帝國。但整個大明的制度,早就已經將出現藩鎮的可能,消滅在了萌芽里了。
首先從中央,對于軍隊的管轄有兩個部分,那就是五軍都督府和兵部。
兵部負責軍隊的調動,而不能指揮;而五軍都督府,卻是負責指揮,又沒有調度之權。
軍隊行軍的后勤,不歸軍隊管轄,嚴格規定,沿途行軍,一日一縣,一縣只供給一日糧草,走多了,吃不到下縣的供應,走少了,這個縣就不給下頓的伙食。
想后來,京畿被圍,山西巡撫耿如起帶著山西六千兵馬勤王,結果兵部亂指揮,三日五調,結果就是這支勤王軍五日沒有獲得糧草吃喝,于是,這群一心勤王的將士,直接被餓散了架子逃回山西,造成耿如起下獄被殺。而這些潰兵又怕回家獲罪,最終直接加入了流民義軍之中。這些受過軍事訓練的士兵,立刻成了這些流民桿子的主力軍,讓原先是一群烏合之眾的流寇,轉眼間戰斗力幾個層次的提升,最終成了朝廷的掘墓人。
而毛文龍獨居海外,早就被人詬病是海外天子,同時,他不但不將家屬按照規矩放在京城做為人質,還拒絕上繳尚方劍,更因為情況特殊,堅決不接受遠在遼西袁崇煥的瞎指揮,真的是獨立王國,大明的藩鎮了。所以才有朝廷不發他軍餉錢糧,才有了今天的這種步步深淵的地步。
從這一點上看,毛文龍也是自尋死路,袁崇煥不管出于給皇太極解決后顧之憂,還是真的出于軍權統一殺毛文龍也罷,最少他有了這個底氣,更有袁崇煥如此大事,最終崇禎事后給他背書,確認了這事的結局的原因。
但不管他們出于什么目的,都忽略了毛文龍在東江鎮對整個后金與大明爭鋒中的巨大戰略意義。趙興決定從這一點入手,來撬動這個歷史的走向。
“我這次去,就是要鼓動毛帥,用尚方劍來對抗袁崇煥。只要毛帥的這桿大旗不倒,建奴就會忌憚,他就不敢全力施為。”
張維賢沉思了一下,默默的點頭。
“還有就是加強京城周邊地區的防控。”
張偉賢當時為難:“我雖然為五軍都督府大都督,但我卻只能管轄京師內外禁軍京營,其他各個衛所,我根本就不能插手,”然后苦笑:“也不敢插手。”
趙興理解的拱手:“小侄兒理解伯父的苦衷。我希望我上去的情報,能夠引起皇上內閣以致兵部的警惕,讓他們有所準備。”然后也是苦笑:“但將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我認為那就是做夢,一切還要靠我自己。”
張翠艷立刻接口:“對,我們手中還掌握著二十萬京營將士,整頓好他們,也可以一戰。”
張維賢無奈的搖頭:“正如你弟弟說的,當年徐光啟上報的周邊衛所狀況,在我們的京營禁軍之中,何嘗不是同樣如此?也和錦衣衛狀況相同。歷朝歷代的皇上恩賞那些有功之臣的子弟,一部分從錦衣衛里出,另一部分就是從咱們的親軍禁軍里出,再加上層層吃空額,名義上的20萬金軍,其實實打實的只有11萬,而且良莠不齊,錢糧不足,沒有辦法進行訓練,這不過是一個嚇唬人的空殼子。”
張翠艷立刻提到:“你手中不還有五千親兵嗎。”
張維賢點頭:“也只有這一點點的實力,能夠一戰了。”
我靠,你一個人就有親兵五千,這可是三四個兵的錢糧才能養活一個的啊,你英國公吃了多少兵血啊。
張之及也提議:“再加上其他將領的親兵,戰事起來,將他們統一起來,最少能有萬人。”將領養親兵,這是慣例,死戰扭轉戰局不一定,但保命是絕無問題的。
張維賢點頭:“這個倒是可以一用,只是一萬,面對建奴鐵騎幾萬,是不能扭轉戰局的。”
趙興立刻一字一句道:“但求保命。”
張維賢大怒:“你說了那么多誅心直言也就算了,你怎么能在國家危難之際,還讓老夫只顧著保命?”
趙興苦笑,盯著他的眼睛:“東林絕對會利用這次之戰,逼迫您出戰借刀殺人。”
聽到這話,張維賢愣愣的呆立在那里,張翠艷和張之及已經滿臉惶恐了。
好久,張維賢揮揮手,對趙興道:“該說的你都說了,該做的我也心中有底了,你,去吧。”
趙興明白了,最終只能長嘆一聲,給一身寂寞孤獨的張維賢的背影施禮,惆悵的離開了國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