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到遵化,有四百里官道,要先行還沒有被女真占領的順義經過平谷,到薊州,然后再北上遵化。
從薊州開始,就是敵占區了,一路辛苦不說,還要隨時準備和遭遇的敵人死戰。所有人都知道,建奴是絕對不會讓這批糧食和物資被送進遵化的。
現在的小國公張之及帶領的是自己的親軍,也就是王大壯帶領的一千將士,對于這樣的任務,他們是抱著必死,也要將物資給自己的兄弟送過去的決心的。
北鎮撫司的五個千戶,還有錢千城一個錦衣衛千戶,這是趙興在去西北前,利用裁撤出來的東廠番子整頓出來的精銳,合計七千兄弟。這些都是按照規定,從民間精挑細選出來的憨直漢子,在上司有難的時候,更是絕對不能不管的,所以也是躍躍欲試準備拼命。
這次運輸的物資里,不但有五萬石的糧食,還有趙興早就藏在軍營里的二人臺,虎尊和佛郎機炮,再就是那些大殺器炸藥包了。
在午門廣場,將士們拜別了站在午門上送行的皇上,然后大軍浩浩蕩蕩出北面安定門,踏上了兇險無比的出征路。
現在的張之及早就沒了往日的紈绔形象,在老爹戰死的那一刻,就蛻變成了真正的大將軍,在北京防御戰的時候,指揮若定,充份展現了他將門的家學淵源。帶領著整編過的京營,多次與建奴聯軍血戰,穩定住了京營防御體系戰局,可謂勞苦功高。就連孫承宗都不得不贊一聲,老國公有后,虎父無犬子。
這次帶隊出征,雖然心中早就飛到姐姐和姐夫那里了,但在整個行軍中,卻顯得沉穩干練胸有成竹。
正所謂將乃兵之膽,看到主帥如此沉穩淡定,那些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錦衣衛和鎮撫司的兄弟,原本還有的那點惴惴不安,也就煙消云散了,大家在決死之心外,對勝利也充滿了信心。
兵到平谷,張之及下令大隊停留休整一日,將車上的二人抬和虎尊炮,分發給各部。將攜帶著的長槍,替換了錦衣衛手中的繡春刀。然后對著他們大聲的道:“從現在開始,我們就真正走向了戰場,這將是一場絕對慘烈的戰斗。我們不但要把物資送給趙指揮使,同時,還要將我的姐姐和嫂子救回來。我姐姐不是我姐姐,嫂子也不是嫂子,他們是我們大明的女兒,趙興可以戰死,他是男兒,是為國,是死得其實。但我們大明的女兒,絕對不能死在建奴的屠刀下,絕對不能讓整個大明的男兒蒙羞。”
聽著這樣的宣言,所有的將士力士校尉那男兒的熱血無不沸騰。
面對沸騰的戰意,張之及再次大聲宣布:“所以,我再次詢問你們,怕死的,現在就可以留下,我不算你是逃兵。而只要一出這座平谷城,我不管你是誰,就都是士兵了。我宣布,士兵怕死怯戰,小旗殺之,小旗怯戰,總旗殺之,總旗怯戰,百戶殺之,百戶怯戰,千戶殺之,千戶怯戰,我殺之。”然后咬牙切齒道:“即便我殺死全部怯戰者,面對建奴也絕不退卻。”
聽到這樣嚴苛的軍令,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瑟瑟發抖,他們不是懼怕,而是激動,是被高昂的戰意,必死的決心所激動。因為他們知道,他們從現在開始,要么光榮的戰死,成為烈士,要么拼死殺敵,成為英雄,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沒有怕死退出者,張之及大手一揮,第一個縱馬出城,走向了戰場。身后是浩浩蕩蕩懷著必死之心的八千將士。
一路趕到了薊州,卻沒有發生戰斗,沒有敵人的大軍截擊搔擾,只有敵人的夜不收,在遠處看著這支大軍前進。
到達薊州的時候,張翠艷沒有給弟弟開門,就站在城門上和弟弟會面。沒有述說家常,沒有悲傷哭泣。張翠艷對已經真正成熟起來的弟弟,對著城上城下所有的將士道:“薊州不需糧食,不需援兵。薊州的城門,只能由我的丈夫打開,請張將軍繼續前進。”
這樣的宣示比什么樣的動員都更能激發士氣軍心,城上城下,城內城外所有的軍民將士,無不對這位大小姐肅容。
張之及對城上的姐姐嫂子還有那些將士義勇深施一禮,一句都沒說,大手一揮,帶著隊伍繼續北上。
多爾袞帶著自己的正白旗和蒙古兩營的所有人馬,早就等在了薊州和遵化之間的路上,這個地方有個很古怪的名字,叫劉備寨。這一片一馬平川,是薊州和遵化的必經之路,也正適合騎兵奔馳。
當初他的作戰計劃是,自己帶著八旗將士,圍困住這支運糧的隊伍,而一旦遵化的接應兵馬出城,俄木虎兒的六千蒙古軍,就直撲遵化奪城。
但是,他卻接到夜不收不斷傳來的糧隊情報。這支明軍,與其他的明軍大大的不同,他們的軍隊,沒有老弱病殘,清一色都是健壯的漢子。沿途行軍,步調整齊,隊形嚴整,沒有掉隊沒有開小差逃跑者。而他們的裝備,也不是那些生銹的刀槍,自殺的火銃,而是騎兵最難對付的長槍和盾牌繡春刀。
所有的一切都在說明,這是一支強悍的軍隊,是自己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大明中精銳中的精銳,是一塊絕對難啃的骨頭。
大明從哪里找到的這么一支強軍,竟然比關寧鐵騎還強悍,竟然比自己見過的大明將領的親兵還精銳?
面對這樣的一支軍隊,兩軍相遇,必將有一次生死搏殺。但不管是什么樣的軍隊,自己必須完成任務,唯一比原先計劃的,就是戰斗時間可能要長一些,自己的人馬損失要多些罷了。
“這是一直強軍,一旦讓他們保留有足夠的實力,再和遵化的守軍匯合,將是一塊難啃的骨頭。所以,我現在改變我們當初的計劃。”多爾袞對身邊的蒙古都統俄木虎兒道。
俄木虎兒也知道,自己在大金國,是二等人,只比漢人高一等。雖然名義上自己和多爾袞一樣,都是都統,但自己是女真人的奴才,一切都得聽主子的安排。于是溫順的回應:“一切但憑主子吩咐,奴才們照做就是了。”反正征服者是對的。
多爾袞就很滿意他的溫順,他要的就是這種沒有主見的溫順的狗。
“我命令,現在兩軍合二為一,全力重創,記住是重創而不是全殲這支運輸隊,然后再分兵迎擊遵化援軍。”
這就是皇太極任用多爾袞而不是蒙古爾泰的原因。多爾袞是帥才,他能獨立處理戰場上任何突發的事情,而不像蒙古爾泰,只會猛打猛沖。但也正是如此,才讓皇太極忌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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