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先生的武功雖然談不上頂級，但是也絕對強過了大多數人。
很可惜，山崖下的人都屬于這個大多數。
當金先生嘴里吐出“鬼雨劍果然名不虛傳”的時候，這些大多數突然想起了江湖上已經模糊了的傳言。
鬼劍客為什么會叫做鬼劍客，是因為凡是他出沒的地方，所有的活人都會變成鬼。
白骨如山鳥驚飛。
在他手下累起的白骨不比一個征戰多年的名將少。
可是名將殺人靠得是萬千士卒。
他只靠自己手里的鬼雨。
鬼雨，快如鬼魅，血如雨下。
吳珂還劍于鞘。
這意味著，他并不想殺人了。
這些人，亂糟糟，吵哄哄的，可是他們并沒有做過很多壞事，就算是做過一些壞事，也罪不至死。
最關鍵的是吳珂已不再像以前那么嗜殺了。
時光將他的殺意沖淡，將他的殺氣消磨了。
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只有找到孟童，問一問虞桓為何要死，雖然孟童未必會知道，但是他或許能幫忙參考。
宇文輕衣輕飄飄的落下來，叫道：“毒仙子在此，誰還來想要我的性命，上前說話！”
那些人跑的更快了。
“看吧，親戚、朋友的仇其實比不上自己的命。”燕海平抱著一壇酒飄然而至。
“所以，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不會為我報仇的吧。”吳珂收回了長劍。
燕海平一愣，隨即笑道：“能殺死你的人我未必能對付得了，作為朋友，你或許也不會讓我去送死吧。”
“當然不會，只要每年清明你送一壇酒給我就行了。”
宇文輕衣嘆道：“那你為什么又要替虞桓出頭？能殺死虞桓的人，你也未必能對付得了啊。”
虞桓的死已經傳開了。
只是公開的消息卻是虞桓暴病而亡。
這是他妻子親口承認的，最親密的人的話，一般不會有假。
再加上費翼發現了虞桓被人剖尸之后，又收到了公孫正的書信。
泰州府衙很自然把這個當做正常死亡來處理了。
衙門做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費翼從行伍退下來，能夠有人推薦進入六扇門，靠得不僅僅是軍功和身手，還有他的頭腦。
一個合格的捕頭會從細枝末節中發現真相，但是聰明的捕頭會妥善處理。
費翼并不笨。
問題來了。
燕海平覺得有些頭疼。
虞桓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們一起做過很多讓人津津樂道的事，做過許多至今都還在江湖上流傳的事。
按道理說，他也應該找到殺死虞桓的真兇，替他報仇。
可是正如他所說，能夠不動聲色的就殺死虞桓的人，不是他能夠對付的人。
他擅長的是輕功，輕功用來保命、傳遞消息都挺不錯的，可是要生死相搏卻還略顯不夠。
路走不通時就拐彎。
這是燕海平的風格。
逃避有時候也是一種選擇，燕海平逃避的方式除了輕功就只有酒了。
輕功能夠超過絕大多數人，逃得過刀劍，逃得過暗器、毒藥，可是逃避不了心。
心是任何人也逃避不了的。
幸好燕海平還有酒，上好的竹葉青酒，這樣的酒他還有一山洞，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都夠了。
當他揭開酒壇上的泥封之后，濃濃的酒香像化不開的蜜糖一樣粘稠。
吳珂見到他開了酒壇就知道了答案。
盡管都是同一個組織的人，但是沒人及得上他跟虞桓的感情。
初見虞桓還是在嶺南的荔枝林里。
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吳珂第一次吃到這種果子，跟他老家的叫做野荔枝的那種東西大不相同，荔枝的味道更有回味。
但是那一次，吳珂不是為了吃荔枝才過來的。
野荔枝的樹葉有止血的功效，能夠被當做金創藥來使用。
吳珂見到了這一片荔枝林就躲了進來，把采來的荔枝葉搗碎，揉爛，敷在傷口上，血果然止住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樹葉下藏著的小果子。
在他吃到第十顆的時候，一直蹲在荔枝園中的一個人說話了。
“趁我沒有發火你快走吧，我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有錢人。這十顆荔枝算我賠本了送給你的。”
那是一個面容和善的莊稼漢，或者說是身體壯實的果農。
那人背光站立，荔枝葉掩映之下，吳珂也看不清他的容貌。
被人驅趕的經歷吳珂很豐富。
家人被殺之后，劫后余生的他沒有了住處，只能四處流浪，沒有變成乞丐也實在是個奇跡。
每一次遭遇到白眼，吳珂都會一言不發的離開。
白眼他無法反擊，但是他可以選擇不看。
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動，失血過多的他還需要積攢一些力氣，這樣他才能拿得起劍，只有拿起劍他才能保住性命。
“再給我十顆荔枝，我能保證你不會賠本。”吳珂很少這樣求人，尤其是劍法學成之后。
大漢哈哈笑了起來，“可笑啊，一個將死之人居然說這樣的話。給你多吃一粒都算巨虧了。算了，你都快死了，我也不吝嗇這幾顆荔枝了。至少你死了之后你的劍還能當個幾文錢。”
吳珂苦笑起來，這把劍是從師門帶出來的，上好的精鋼打造，它的價值居然只能跟幾顆荔枝相提并論了，這實在是一個劍客的悲哀，也是寶劍的悲哀。
沒有識貨的人，明珠暗投，那是明珠最大的悲哀。
所以赤兔馬才會在關羽死后絕食而亡吧。
吳珂說：“如果我死了，你拿著劍找到一個叫顧清隨的人，他會給你很多銀子，足夠再買好幾個荔枝園了。”
大漢拍了拍手說：“算了，你吃吧。諒你也吃不光我這滿園子的荔枝，但是記住不要傷著荔枝樹了。”
吳珂吃得很慢，也不多。
吃了一些荔枝，身體也就有了一些活力，他要慢慢的調理內息。
可是追殺的人還是找到了吳珂。
那些人似乎有一種天生的嗅覺，能夠聞到鮮血的味道。
吳珂并不怪他們，畢竟是他先殺了他們的門主。
這些人手上提著一種奇怪的兵器，像是一頂帽子，精鐵打造的帽子，帽子里面藏著尖刀，給人戴上高帽，然后摘下他的腦袋。
給人戴高帽子的，動機值得懷疑。你以為他是折服于你的才華，或許他只是看中了你的腦袋。
這種兵器叫做血滴子。
吳珂暫時還沒有積攢夠反擊的力氣，聽到了血滴子嘩啦啦的聲音的時候只能借著荔枝樹來躲閃。
可是血滴子帶有一根奇長的鐵鏈，手一抖，勁力順著鐵鏈傳過來，血滴子就能夠繞過障礙。
吳珂的背上又添了幾道血痕，鮮血把荔枝樹也染紅了。
“我們有一百八十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不過要是你自己出來，我們或許會給你一個痛快，留你一個全尸，只會帶走你的心肝，用它來祭奠門主。”在幾個人的合圍之下，吳珂已經沒有了任何退路。
“殺我可以，我的劍請留給這個荔枝園的主人，我答應賠他荔枝的。”
“死都要死了，哪里來的那么多廢話。”一個漢子手一揚，血滴子飛出，準確的套中了吳珂的腦袋，吳珂眼前一片漆黑。
“砰！”
“誰敢阻礙血衣門做事！哎呀！”
當吳珂摘掉血滴子，他看到了荔枝園的大漢站在面前，追擊他的那些血衣門的弟子全部倒在了地上。
“你救了我？為什么？”
“他們弄壞了我的樹，而且，如果是你親自帶我去見那個顧清隨，或許他給的銀子會多一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