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燈下黑,不過如此。
“啊,有可能是師父平時太不正經,讓我下意識忽略了她的實力呢?”
陳魚搖搖頭,甩掉心中的好笑的想法,抬頭看向夢秋,再次問道:“那化神期呢?”
這次夢秋卻并沒有繼續回答,而是輕笑著嘲諷了陳魚兩句,直接消失不見。
對于夢秋這莫名其妙的嘲諷,陳魚無奈一笑,只能作罷。他雖說是夢秋的主人,但沒少被夢秋嫌棄,哪里有半點主仆之分。
渾身靈力一動,將身上的束縛掙脫,陳魚腳步一點,立馬飛到了懸崖上,面朝大海,打起坐來。歷經了神識的磨練,全身都是鉆心的疼痛。不過他沒有時間放松,只能抓緊時間,忍著疼痛打坐修煉。
打坐修煉不僅能提高修為,也能利用靈力來減輕一些身體上的疼痛,也算一舉兩得。再加上陳魚即將突破金丹初期,更需要沉淀靈力,早日突破金丹初期的瓶頸。
烈日炎炎,海風徐徐,陳魚就這樣在懸崖上端坐,一動不動,仿佛就像一塊雕塑一般。若不是均勻的呼吸和周圍若隱若現的靈力波動,恐怕會有不少人看錯。
隨著時間一點點溜過,太陽也漸漸西斜,消失在了遠處的海平線上。當日光完全消失,夜幕爬上天空之際,一直在打坐的陳魚終于睜開了眼睛。
目光古井無波,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情感,全身的氣息似乎比之前更加凝練了一些。
陳魚靜心內視幾息后,嘆了一口氣:“哎,神識已經恢復的差不多了,還精進了許多。可是這金丹初期的瓶頸一時半會還真的沒有辦法,難道沒有丹藥就真不行?”
能夠突破金丹初期瓶頸的丹藥他也不是沒有,卻不能輕易使用。任何丹藥,無論是什么級別,同一種只要吃多了就會產生抗藥性,會對丹藥的效果造成很大的影響。
而深知自己資質一般的陳魚,必須掌握好服用突破瓶頸丹藥的次數與時機。
“區區一個金丹初期瓶頸,我就不信沒丹藥就破不了。”陳魚這般嘀咕著,站起了身,沿途飛回了海妖縣。
一路上很是平靜,什么都沒有發生。偶爾遇到其他修士,對方發覺陳魚的修為深不可測后,恭敬的行了一個禮后,就立刻離開。
行禮是表示對強者的恭敬,離開是對自己小命的謹慎。面對修為高于自己的修士,趕緊跑路才是上策。
對這些低階修士的舉動也不做理會,陳魚面無表情的飛回了住處。當然,進城的時候還是照例落下去露了個面。
許是陳魚回來得早了些,海妖縣里的夜市才剛剛開啟,人流并不是特別多。見此陳魚心中一動,也跟著凡人融入了街道之中。
耳邊傳來的是小販的吆喝聲,空氣中飄蕩著的是各種香氣。因為海妖縣臨海,陳魚才走了沒多遠,就陸陸續續看到了不少與海鮮有關的小吃。
遇到聞著特別香的,陳魚也會停下腳步,從儲物袋里摸出一些碎銀,買上些解解饞。
漫無目的的閑逛著,陳魚漸漸徹底的融入了人群之中,身上的靈動氣息全部消失不見,仿佛就是一個徹頭徹腦的凡人。
不知不覺間,陳魚已經逛了小半天,直到夜空中點點星光璀璨,空中偶爾還吹過一陣海風,帶走了白天的熾熱與煩躁。
當陳魚來到城中的一條河邊時,忽聞河中傳來陣陣悅耳的琴聲。
“咦,這琴聲倒是不錯,沒有歷經歲月與人情冷暖的沉淀,可彈奏不出這種傷。”
陳魚循著聲音望去,只見河中有一艘花船,其上燈火通明,裝飾得十分的華麗。
只是一眼,陳魚便認出花船的來歷,一艘移動的花柳之地,專門做些皮肉生意。
陳魚找了一條小船,給了撐船的老人一些銀錢,示意其靠近花船。接著,他獨自坐在船頭,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小酒壺,自斟自飲起來,并沒有想要上花船一探究竟的想法。
花船上的琴音依舊在繼續,還伴著不少客人的吆喝稱贊聲與其他女子的訕笑聲。琴音很是悅耳,節奏歡快,里里外外洋溢著喜悅的氛圍。
歡快的琴音進入陳魚的耳中,他卻有體會出絲絲哀怨之意。那股哀怨悠悠不斷,侵蝕著陳魚的心神
花船上彈琴的是一位少婦,相貌妖艷不說,身材更是難得的火辣。她穿著一襲紅衣,藏身于若隱若現的輕紗簾幕后,行云流水般彈奏著木琴,表情看不真切。
聽著外面客人的討好聲,風塵女子的嬉笑聲,紅衣女子臉上維持著從容的微笑,看起來十分迷人。可是在那笑意后,隱藏的卻是少婦內心中的絲絲陰霾。
她少時家貧,無以為繼,被賣入花柳之地。
一般女子被賣入這等腌臜之地,多半自暴自棄,或者劇烈反抗。她則不一樣,努力學習琴棋書畫等技藝的同時,也盡心盡力的服侍客人,特別順從,表現得十分出眾。
短短的四五年時間,她從一根干瘦蘆葦棒,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一雙芊芊細手彈出的琴音冠絕海妖縣,名動一方,慕名而來的客人絡繹不絕。
再加上她那透出骨子的溫柔,更是令無數男人流連忘返。她,也就順理成章的成為了花魁,成為了一顆搖錢樹。
成名之后,她身價水漲船高,多少男人揮灑金銀如糞土,只為見她一面。
只是隨著她的身價越高,想要見她一面就越難。若是想要入她閨閣一享溫柔鄉,不僅要財力雄厚,還要能打動她的心。
這,便是她的規矩——花無心的規矩!
也曾有人想要靠著權勢,強行一親芳澤。詭異的是,那些人無一例外全都消失不見,了無音訊。
透過一些蛛絲馬跡,眾人才隱隱知曉她身后有修士作靠山,至此無人敢壞規矩。
高高在上的修士是凡人花魁的入幕之賓,這個猜測一出,引得無數人為之瘋狂。
試想一下,連活神仙都喜歡的女人,那得多有魅力?
男人就是這么奇怪,能夠輕而易舉得到東西不感興趣,高攀不起的卻苦苦追尋。能與花無心睡上一晚,可是能夠炫耀的資本!
色之一字,不過如此。
而今夜與往常一樣,外面的都是些愛慕虛榮,前來追求她之人。只是這群人中沒有一人出眾,博不得她半點歡心,自然沒有讓她露面的機會。
長袖善舞的花無心也不會讓這些貴客難堪,隔著簾幕給他們獻上一曲,聊以慰問。一來不辱自己名聲,二來也好打發客人。
至于他們回去會不會向旁人夸大事實,那就于她無關了。
叮咚脆響,最后一個音符落下,花無心撫琴而終。她微微起身,行了一個萬福金安,溫聲細語道:“各位大人,今夜妾身一曲終了,還望不叨擾大家的雅興。接下來祝各位玩得開心,妾身先行告辭。”
“哪里哪里,聽佳人一曲,如聽仙籟之音。”
“就是就是,花小姐技藝了得,哪里會打擾到我們?開心還來不急呢。”
眾人的夸獎聲此起彼伏,花無心在恭維中再次行禮后才退下。
快步離開那喧鬧的房間,踏進屬于自己的閨房,花無心才感覺到一絲愜意,心中的哀怨也淡了不少。
為了減少愁緒,花無心輕輕的推開一扇窗戶,半依靠著窗戶坐在旁邊。
夜微涼,海風拂,倒是讓她感覺舒心了不少。
作為一個萬眾矚目的花魁,她的日子過得極為舒暢。平日里養尊處優,吃穿住行半點不比皇家的公主郡主差,甚至還遠超幾分。因此,花無心應該無憂無慮才是。
可是她的琴音,無意間總會流露出淡淡的幽怨,自己也不時會暗自神傷。
其實花無心清楚得很,自己莫名的幽怨與神傷,皆是來自于對家人的思念與對自身命運的不滿。
把她賣掉的是父母,讓她淪為玩物的也是父母,但花無心并不恨他們。幼時家里窮得揭不開鍋,她留下也只會跟著餓死。倒不如賣進花柳之地,就算做個丫鬟也能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街頭。
并且販賣自己時,父親痛苦的表情,母親絕望的目光,她歷歷在目。他們并不是不愛自己,只是萬般無奈。
“父親、母親都沒有錯,大家都沒有錯。”花無心紅唇輕啟,無聲的說著。
正是因為誰都沒有錯,她才認命,服從媽媽的各種調教,拼命的學習各種技藝,忍著惡心去服侍年齡能當自己爺爺的男人,強歡顏笑。
她,認命了。
忽然,花無心咬著嘴唇:“對,誰都沒有錯!可是,我又有什么錯!”
妖艷的面容變得猙獰,流露出滿滿的恨意,可憐的是,她卻不知道該恨誰。
下一刻,花無心的面容又恢復了平靜,風輕云淡的看向遠方,好似剛才的一幕沒有發生。
窗外是熟悉的景色,不好也不壞。等到她的目光掃過一條小船時,稍微有些驚訝。
只見那小舟上,一白衣男子端坐船頭,自斟自飲間,還用手指輕叩船板,不亦樂乎。
更令花無心詫異的是,那人敲擊的節奏,與自己之前的那一曲歡快琴音一般無二。
只是他的表情,好像更享受其間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