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眼睛男稱作玲玲的女人冷著一張臉,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也很清楚自己剛剛的演奏是什么水平,此時此刻腦海中全是懊惱和后悔。不該在男人的慫恿下出這個風頭。
簡直是太丟人了。
餐廳里稀稀拉拉的掌聲就像是一個個巴掌打在她的臉上。
火辣辣的生疼。
于是乎當下對于舔狗眼睛男的獻媚奉承更是沒有好臉色。
一聲不吭。
“沒關系,他們都不懂。”
男人向前探著腦袋,臉上是一成不變的笑容。
女人狠狠剜了他一眼,只覺得他整張臉都是那么的惡心。
“來來,咱們吃咱們的,不去管他們,服務生,怎么還不上菜?”
男人尷尬地笑著,只好換個話題來緩解尷尬的氣氛。
沒過多久,穿著整潔的年輕服務生便一路小跑走過來,小心翼翼地提示他們的餐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
“兩位稍等,你們前面還有一桌,之后就是你們的。”
男人顯然是打算把在紅裙女子這里受到的氣發泄出去,對待眼前卑躬屈膝的服務生沒有好臉色,板著一張臉十分不耐煩地警告道:“快點,趕快去催一催。”
“好好好,稍等。”
服務生雖然有些心里不爽,但是職業素養讓他依然保持著謙卑的態度。
在這里拽什么拽!
等不及就去吃別的東西,在這里裝什么紳士!
那你就等著爺幫你去催吧。
沙雕,草!
服務生轉過身心里暗暗罵了幾句,隨后不緊不慢地走開。
幫忙去催后廚?
怎么可能?怕不是在想桃子吃!
男人見服務生走后,稍微整理下褶皺的襯衫,順帶著不經意間摸了摸油亮發光的發型。
在女神面前,形象必須千萬上心。
還好他今天出門前抹過發膠,要不然發型亂掉可就麻煩了。
男人心里盤算著等下和對面的女神繼續說些什么,總不能一直這樣冷場下去,藏在眼鏡下面的一雙眼珠無所適從地像周圍打量。
不經意間又再次再次注意到正在竊竊私語的宋以晨和韓非羽兩人。
媽的!
剛才竟然沒有注意到,這個討人厭的女人竟然如此的漂亮。
甚至比他心愛的女神玲玲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這個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是誰?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廉價貨,怎么好意思坐在這樣環境優雅的餐廳之中!
真是讓人倒胃口。
兩個人有說有笑是什么關系?
男女朋友嗎?
這種不修邊幅的男人都能找到女朋友?這年頭的小女生實在是太好騙啦!
男人下意識心有不甘地搖了搖頭。
“都說叫你小聲一點啦,哪有當面接人家短的。”
靠近窗邊的小桌上,韓非羽稍微低下頭,朝坐在對面一點也不安分老實的宋以晨說道。
這個家伙真是無論走到哪里都不讓人省心。
“好你個韓狗狗,還有臉說我,不是你先說人家彈鋼琴的技術像小孩子嗎?”
宋以晨自然是很不服氣,鼓著臉氣呼呼地反問道。
韓非羽撓了撓腦袋,猶豫片刻后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有嗎?我怎么不記得自己說過這種話。”
“咦,韓非羽,你是真的狗,要不要我幫你重復一遍剛才說過的話。”
宋以晨一臉鄙夷的神情,沒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厚顏無恥。
連幾分鐘前說過的話都不承認,在這里裝瘋賣傻。
“停停停,打住,咱們換個話題。”
韓非羽立刻挺直腰板,開口制止住她這種不理智的自爆行為。
開玩笑,沒看見人家兩個人就坐在不遠處嗎。
按傳統功夫,點到為止。
嗯,點到為止就行了,沒必要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
“為什么要換個話題?”
“沒有為什么,因為你傻。”
“你才傻,你看起來就像個大傻帽!”
宋以晨咬牙切齒地瞪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恨不得現在從韓非羽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韓非羽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覺得現在的她就想是發怒警告的貓咪,和家里花臂大哥生氣時候的表現差不多。
哎呀我日!壞了!
韓非羽拍了下腦門猛然驚醒過來。
這時候才想起來已經出門在外一天沒有回去。
花臂大哥不會已經在家餓得喵喵叫了吧?
不行,得趕緊吃完回去。
喂貓可是頭等大事,一時半刻都耽誤不得!
韓非羽掏出手機看看上面的時間。
幸好還不算很晚,還有一些時間做自我救贖。
當務之急卻還是要先把宋以晨這個更大號的貓咪給喂飽。
咳咳,為什么忽然間覺得這個用詞有些邪惡。
韓非羽若有所思地捏著下巴,盤算著趕緊結束今天的晚餐,不能再讓宋以晨在外面浪下去。
這傻女人玩瘋起來沒完沒了。
沒過多久,還是先前那個男服務生端擺放精致的餐食來到兩人桌前,不緊不慢地放下。
臨走之前還很有禮貌地留下一句“請慢用”。
宋以晨看著桌上的餐食不由得眼前一亮。
果然自己的眼光還是不錯的。
這牛排第一眼看上去就讓人忍不住口水直流。
韓非羽到時不緊不慢地拿起盛放有果汁的杯子,悄咪咪地喝上一口。
落在坐于不遠處男人的眼中,更是下意識地一陣鄙視。
兩個窮鬼。
牛排配果汁。
怕不是連紅酒都喝不起!
他可是為了給女神留下好印象,特意點上一瓶紅酒。
心里更加不屑的同時,不由得叫住腳步匆匆的服務生,再次追問自己的菜什么時候可以端上來。
服務生只是敷衍地表示在催在催,很快就好,便沒有任何留戀的轉身離開。
“切。”
男人扯了扯已領聽到回答后,一陣火大不爽。
“他們點的都已經好了,那我們的呢?”
“什么態度,小心我找老板投訴你。”
男人皺著眉頭小聲地抱怨一句。
話語清晰清晰地落在宋以晨耳中,她卻吃得更香,連嘴角邊蹭上的油漬都沒有注意到。
“趕緊吃,吃完還得回去。”
韓非羽本來就沒什么胃口,來這種地方純粹是陪著宋以晨。
“這么著急干嘛,一會吃完不想出去散散步?”
宋以晨嘴巴塞得滿滿,有些疑惑。
“回去喂貓唄。”
“……”
“喂貓比陪我散步還要重要?”
“宋以晨,我希望你能夠認清自己的位置。你怎么可能有貓重要?”
“呀,韓狗狗,你在放屁!”
宋以晨睜著一雙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
“粗鄙之語!請保持你作為一名淑女的矜持。”
韓非羽雙手抱肩冷然一笑。
除非天塌下來,海水倒灌。
否則你宋以晨怎么可能比得過花臂大哥。
認清楚現實吧,可惡的女人!
宋以晨惡狠狠地拿起鋁制餐叉,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傷一百個透明窟窿。
“好你個韓狗狗,絕交絕交!信不信我魚死網破,今晚就走?”
“呵呵呵,求之不得。”
韓非羽笑著拍了拍手,開心地像個彩票中獎的老倒霉蛋。
“你!給!我!等!著!”
“等著就等著。”
“哼!”
宋以晨重新低下頭,開始掃蕩盤子里的牛排,見韓非羽的那一份還沒動口,不由得直接搶過來放進自己的盤子里。
“餓死你!”
“……”
另外一邊。
男人的點的西餐終于和他的紅酒一起被服務生端上餐桌。
他心情大好,先是十分狗腿的給眼前的女神倒酒,點到為止。
然后才是自己。
做完這一切后抬眼看了下終于神情緩和些許的夢中女神,頓時覺得心情大好。
拿著酒瓶一時間坐在位置上有些不知所措。
總感覺好像少了些東西。
稍微一個側身卻正巧看見正在拌嘴的韓非羽和宋以晨兩人。
眼前靈光一閃。
下一秒在椅子上還沒有坐熱,卻倏地站起身來,拿著還剩下大半的紅酒走到韓非羽兩人的桌前。
滿臉不懷好意的笑容,挺直腰板仿佛高高在上一般地說道:“兄弟,吃西餐可不能配果汁,得來點這個。”
男人瞥了瞥手上的紅酒,得意洋洋。
韓非羽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什么鬼東西,大哥您到底是哪里冒出來的。
不說話沒人把您當啞巴。
韓非羽懶得搭理他,倒是宋以晨這個臉吃都堵不住嘴的女人,忍不住開口說道:“有道理,那要不給我來一杯?”
話音未落,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拿起桌子上的玻璃杯。
杯中還有一小半的果汁,黃澄澄格外顯眼。
眼鏡男人一時間訥訥無言。
奶奶滴,我就是來客氣客氣,這怎么還當真了?
心想難道自己看走眼了,真正的大boss是這個看起來傻乎乎人畜無害的小丫頭?
見眼鏡男人半天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
宋以晨不知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該不會是自己的要求太過分了吧?
冷不丁地瞥見杯中剩下的果汁,頃刻間恍然大悟,抬起頭將剩下的果汁一飲而盡。
然后半舉著杯子,眨著一雙萌萌的大眼睛,說道:“吶,現在可以了吧?”
韓非羽目睹一切后沒無話可說,只是回天無力地拍了拍額頭。
而原本左右為難的眼鏡男人也在女神冰冷的目光中,硬著頭皮給宋以晨倒著紅酒。
“夠了吧?”
“就這么一丁點,養金魚啊?”
“……”
“再來再來。”
“行不?”
“不夠不夠,滿上!”
眼睛男一個踉蹌差點滑倒。
大姐!
您以為這是喝果汁嗎?還滿上?
“夠了夠了。”
眼看著紅酒就要從杯中溢出,開口制止的卻是韓非羽。
神啊。
快把這個傻女人帶走吧,太丟人了!
關鍵宋以晨還渾然不覺。
這丫的跟誰說理去!
眼睛男撿了個臺階下,便立馬停下手來,一陣肉疼,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位置。
這一瓶紅酒可抵得上他大半個月的工資,沒想到今天竟然給個陌生人倒掉這么多。
真是他娘的倒霉加晦氣。
“謝謝啊。”
宋以晨還不忘記道了聲謝,然后好奇寶寶一樣端起盛滿紅酒的杯子,一口喝下去四分之一。
放下酒杯的一瞬間,白皙的臉蛋上立刻爬上一抹誘人的紅暈。
她忍不住皺著小臉,抿著嘴唇吐槽道:“好苦好澀啊……”
韓非羽黑著一張臉,無話可說。
不認識的人給的酒也敢喝?
好家伙,宋以晨,可真有你的!
偷偷注視這一切的紅裙女人,看向比自己還要青春靚麗許多的宋以晨,沒來由的心里一陣嫉妒。
但宋以晨那張毫無瑕疵的臉蛋卻讓她找不出絲毫可以攻擊對方的理由。
只能端起身前的高腳杯優雅地抿了一小口,若有所指地說了句:“紅酒可不是這么喝的。”
“對對對,玲玲說的對,這酒可是好酒,得一點點地仔細品,才能嘗出其中的味道,要是能配上合適的鋼琴曲就更好了。”
眼鏡男立刻化身舔狗,此時不舔更待何時?
然而沒想到卻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后半句話直接莫名戳到女人的痛點。
紅裙女人冷著一張臉,呵斥男人趕快閉嘴。
“嗯……說得對,要不你再上去彈一首下來?”
宋以晨明顯是有些上頭,開始管不住自己的嘴。
“想要聽那就自己去彈,難不成你不會?”
紅裙女人眨眼間一轉攻勢,將矛頭對象口無遮攔的宋以晨。
“嘻嘻,我確實不會啊。”
宋以晨又喝了一大口紅酒,臉上的一抹緋紅肉眼可及地蔓延到耳根。
“我不會,嗚嗚嗚。”
“韓狗狗,你說我是不是個廢物啊?”
“……”
韓非羽翻了翻白眼,無話可說。
自己認識這個瘋女人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是這樣,沾點酒就醉。
然后就開始胡言亂語。
現在毫無疑問又進入那個可怕的狀態了。
宋以晨確確實實不會彈鋼琴。
但是……
他韓非羽會啊!
來不及了,沒時間了。
韓非羽想了想,并不覺得現在是回答宋以晨她是不是廢物的最好時機。
只見他將座椅向后推了推,隨后站起身來,輕輕按壓食指的關節,發出噼啪的清脆響聲。
慢悠悠地朝餐廳正中心擺放的鋼琴走去。
在眾人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安靜地坐在鋼琴前。
伸出雙手,輕輕放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
噔的一聲。
一連串音符從他的纖長的手指下傳出。
餐廳內的眾人紛紛再次放慢手上的動作。
緊接著原本已經躲在某個小房間抽著煙的白發老人突然愣住,甚至連煙灰都忘記抖掉。
片刻后,他不緊不慢地掐滅煙頭,走出房間來到餐廳之中。
依舊是站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里,注視著正中間燈光聚集之下的……年輕人。
韓非羽!
克羅地亞狂想曲。
一首不屬于這里的鋼琴曲正在被他的雙手完美演繹。
很快一曲終了。
白發老人第一個響起掌聲。
下一刻餐廳內掌聲雷動。
這首曲子并沒有多難,但是關鍵卻是……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有聽說過!
韓非羽按下最后一個音符后,收回雙手,緩緩起身朝自己原本的座位走去。
對于此刻已經沒有臉去抬頭的眼鏡男和紅裙女兩人不屑一顧。
走到一臉迷茫現在只記得傻乎乎拍著巴掌的宋以晨跟前,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輕聲開口說道:“宋以晨,你可不是廢物。”
“???”
宋以晨紅著臉歪著頭,不明所以。
“你是飯桶啊,宋飯桶!”
“哎呀,你給我滾啊,韓狗狗!”
“哈哈哈!”